9点钟样子,大女儿小马丁买面包跑着回来,神色慌张,嘴里直嚷嚷:
“妈,他又来了。”
母亲顿时急了,脸刷地变白,对她男人说:
“你去对他说说,莱韦克,叫他别这么偷看我们,这闹得我心里直发慌。”
莱韦克是个身材高大的水手,红褐色的脸膛长着密密匝匝的红胡子,蓝眼睛中透出乌黑发亮的眸子,脖子粗壮,为了挡海上的风雨,总围了一条羊毛巾,只见他神色从容,朝那游荡的人走去。
母亲和几个孩子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地远远望着他们。
突然那陌生人站起身,跟着莱韦克一起朝屋子走来。
女马丁一下慌了神,直朝后退。她男人对她说:
“给他拿点面包,倒杯苹果酒,他打前天就没有吃东西了。”
他们两人都进了屋,女人和孩子们也都跟着进去。游荡的人坐下,在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低头吃起来。
母亲站在一旁盯着看那人,两个叫小马丁的姑娘背靠着门,其中一个抱着最小的男孩,两人都馋得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人。两个男孩坐在壁炉的灰坑里,刚才还在拿黑锅玩,这时停了下来,似乎也打量起这陌生人来。
莱韦克拉一把椅子坐下,问陌生人:
“这么说,您是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的?”
“我从塞特塞特:法国南部地中海沿岸港口。过来。”
“就这么走来的?”
“没错,走着来的,身上没有钱,就得用脚走。”
“您去哪儿?”
“我就来这儿。”
“您在这儿有认识的人吗?”
“也许吧。”
他们都不再说什么。他虽然很饿,但吃得慢吞吞的,吃一口面包就喝一口苹果酒。他脸色憔悴,布满皱纹,整个脸都是瘦骨嶙峋,像是吃了不少苦头。
莱韦克突然问他:
“您叫什么名字?”
他没有抬头,只是回答说:
“我叫马丁。”
母亲莫名其妙地颤抖了一下。她跨了一步,像是要走近些好好看看这流浪汉,站到他面前她双臂垂下,张大着嘴,不禁呆住了。谁也没有再说什么,莱韦克最后又问了一句:
“您是这儿人?”
他回答说:
“我是这儿人。”
这时他终于抬起头,女人的目光和他的目光相遇,顷刻两人的目光仿佛交织到一块儿凝住不动了。
她立刻开口说话,声音都变了,不但说得低,而且直发抖:
“是你,家主公?”
他慢条斯理地说:
“没错,是我。”
他呆着不动,只是一个劲儿地嚼他的面包。
莱韦克大吃一惊,但已激动不起来,只是结结巴巴地说:
“是你,马丁?”
那一个脱口而出:
“对,是我。”
第二个丈夫问:
“那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第一个丈夫讲了起来:
“从非洲海岸来,我们的船触礁沉没,只有皮卡尔、瓦蒂内尔和我3个人得救。后来我们又被野人捉住,扣了我们12年,皮卡尔和瓦蒂内尔都死了。一个英国游客路过那儿把我救了出来,又送我到塞特,我就回来了。”
女马丁拿围裙捂着脸哭了起来。
莱韦克说道:
“现在怎么办?”
马丁问:
“她男人是你?”
莱韦克回答说:
“对,是我。”
他们相对看了看,谁也没有说话。
这时马丁看了一眼在他身旁围了一圈的孩子,朝两个女孩点头示意说:
“她们俩是我的吧?”
莱韦克说:
“她们俩是你的。”
他没有站起来,也不去拥抱她们,只是说:
“上帝呀,她们都长得那么大了!”
莱韦克又说了一句:
“现在怎么办?”
马丁心乱如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最后下了狠心说:
“我吗,照你的意思办吧。我不想为难你,反正麻烦的是房子。我有两个孩子,你有三个,各人的孩子归各人。孩子妈归你,还是归我?你怎么定我都答应。不过这房子该归我,这是我父亲留下的,而且我就是在这房子里出生,有关房子的文书都在公证人那儿。”
女马丁只知道哭,蓝色围裙捂着嘴发出一阵阵抽噎。两个大女孩靠在一起,忐忑不安地望着她们的父亲。
他吃完了,也问了起来:
“怎么办?”
莱韦克想出了一个主意:
“得去找神甫,他会定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