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洋花园少不了大片的草地,东一块西一块的像是绿茸茸的毯子,这是最大特色之一。草地是经过栽植、施肥、修剪、灌溉的,和我们的“草色入帘青”的乱草不同。草地永远是齐齐整整的,像新理过发的平头。另一特色是把每一种花卉大量集中在一处,东边一片姹紫,西边一片嫣红,团团簇簇,以多为胜,不容你一株一株的欣赏,一枝一枝的把玩。至于把一些灌木之类的东西修剪得像是一堵墙,或圆球,或方锥,或像是一只鸟,形形色色,不一而足,是西洋园林中习见之物。水池喷泉尤不可或缺,其式样更是变化多端。总之是人工的气味浓厚。照基督教的说法,上帝创造人类之前,先创造了一所花园伊甸,想那花园必定不是这个模样。
我们来此观赏的时候,正是球茎秋海棠(Begonia)盛开的季节。这种海棠不是鲁迅所艳羡的“吐两口血扶着丫环到阶前看秋海棠”的那个品种的秋海棠,这个品种在国内好像还没有见过,有相当大的球茎,花有各种颜色,大如牡丹芍药,叶如翠羽,栽在盆里,也可以连盆吊挂起来,花朵簇簇下垂,远远望去,烂若抱锦。这花园里就有一个水泥构筑的棚架,悬挂着百数十盆秋海棠,蔚成一片花海,真是洋洋大观,令人花下忘归。
拔卓特花园里面又有日本花园意大利花园各一,我认为虽具巧思,却嫌庸俗。大花园里可以包含景色不同的小花园,于均衡对称之中力求变化,例如圆明园里也有西洋楼,颐和园里也有谐趣园,但是必须有宽敞的地址,不能过分拥挤。这里的日本花园把所有的东洋景色一味缩小充塞在一小块地上,犹如假山盆景,显着小家子气。意大利花园也是一样,有水池、有雕像、有格子棚凉亭荫道,具体而言,就是没有开朗没有肃穆的气象。设计的人想玩噱头,反成败笔。拔卓特花园规模还不够大,应以下陷花园为中心,此外各处多莳应时花卉,多建各式花棚花坛,也就够了,不必再求别的出奇制胜的点缀。
园内餐厅容量太小,顾客登记领牌,一小时后方有入席希望,我们实在无此耐心,就在附近小店买些食物充饥。加拿大的白昼特长,一直到夜晚十点天还黑不下来。我们在露天音乐台听唱歌,时在盛暑,凉意袭人。到十时半开始夜游。有两个可看的地方,一是下陷花园,在若干盏彩色的强力反光灯照耀之下,日本枫树格外的红,松杉格外的绿,有些像是一幅庞大的舞台布景。另一地方是有彩色灯光的喷水池,喷射的水流有变化,彩色亦有变化,周而复始轮流变化,幻出好几种花样,规模相当大,颇有可观。我忽的联想起:当年我们的圆明园里蒋友仁督建的“大水法”,不知有没有这样的动人?
夜色渐深,露凉如水,我们匆匆离去。
翌日,在维多利亚小游半日,无可纪者。午后搭另一轮渡自此直驶西雅图,途经无数岛屿,都葱茏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