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达西面前,宾利小姐没敢提及威克汉的名字,不过伊丽莎白一听,就知道她所指的就是他,一想起自己与他的一些往来和对他的好感,不免一阵沮丧。可是她还是努力地振作起来,反击这种恶意的攻击,语气显得大度豁达,毫不在意。她说话当中,不由自主地扫视了达西一眼,只见他面红耳赤,满脸真诚地望着她,而他的妹妹则完全被弄得不知所措,连眼睛都不敢往上看。要是宾利小姐知道了她给自己深爱的朋友带来了多大的痛苦,或许她说话就不会那样含沙射影了。可是,她认定了伊丽莎白钟情于威克汉,暗示一下这件事,都会让对手手忙脚乱,表现不出她的灵性,从而导致她在达西心目中的形象受到损害,说不定还会让他记起伊丽莎白的一些家人与民兵团的官兵厮混的荒唐可耻的行为呢。关于达西小姐企图私奔的事,她一个字也没听人提起来,达西对这件事一直讳莫如深,除了告诉过伊丽莎白,没有向任何人漏过半点口风。而对于宾利小姐的姐妹,他更是惟恐藏之不深,因为他希望她们将来能与妹妹攀上亲戚。伊丽莎白老早就看到了这一点。不过,他虽然早有此意,但这并不是他刻意把宾利和简分开的理由,他当初那样做,或许只是出于对朋友幸福的殷殷关切之情。
不过,伊丽莎白沉着稳重的表现很快就让他的心平静下来。宾利小姐既苦恼又失望,却也不敢更多地提及与威克汉相关的事情,乔治安娜慢慢地也缓过神来,只是不敢说话了。宾利小姐害怕达西的目光,她看出达西并没有顺着她的引导去想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原以为自己神机妙算会让达西冷落伊丽莎白,结果适得其反,似乎让达西对伊丽莎白更加眷恋,而且眷恋得更加坦然。
这样一阵言语交锋之后,伊丽莎白和舅妈没有再呆多久就告辞了,达西先生把她们送上了马车。他们一走,宾利小姐就开始大肆批评伊丽莎白的为人、举止和衣着。乔治安娜没有跟着附和,她哥哥推崇伊丽莎白,这本身就足以让她产生好感。哥哥的判断不会出错,他对伊丽莎白评价很高,让她满眼里看到的都是可爱友善的伊丽莎白。达西回到客厅,宾利小姐不禁又从刚才向他妹妹说的一番话中,挑出一些跟达西又说了一遍。
“达西先生,您瞧伊丽莎白·贝内特今天早晨的气色真不好!”她大声说道,“从冬天到现在,她的改变太大了。瞧她变得多黑多粗糙!露易莎和我都在想,我们真不该再与她见面。”
达西极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于是冷冰冰地敷衍了一下,说,他还没有看出伊丽莎白有什么大变化,只是晒黑了一点而已。夏天出外旅游,这一点儿都不足为奇。
“照我看呀,”她继续说道,“我必须承认一点,她一点也不美。她的脸太瘦,肤色没有光泽,五官也不秀气,她的鼻子没有特点,连线条都看不出来。她的牙齿还不错,但也不算出众。有人曾经说,她的眼睛很美,我却从来没有感觉到她那双眼睛有什么特别迷人之处。她那目光犀利、蛮横,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她那气质,自以为了不起,没一点优雅可言,简直让人受不了。”
宾利小姐明知道,达西先生倾慕伊丽莎白,却还用贬损他意中人方式来抬高自己,实在不明智。怒气冲冲的人往往都失去理智。当她看到达西脸上的愠怒神情,以为达到了目的,却又见他始终不说话,于是打定主意让他开口。她继续说道:
“还记得在赫特福郡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听人说她是有名的美人,大家都觉得奇怪。我尤其清楚地记得,她们在泥泽地别墅赴宴之后的一个晚上,你还说:‘她要是个美人,那我真要管她母亲叫才女了。’不过,那以后,你对她的印象似乎好了起来,我想,或许有一阵子你还认为她非常漂亮呢。”
“你的话不错,”达西忍无可忍,终于开口了,“我是说过,不过那只是在刚认识她的时候,现在这几个月以来,我一直认为她是我所认识的最漂亮的女子之一。”
达西说罢,转身离开了。宾利小姐这下可算是心满意足了,她终于让达西开口说话了,不过达西的话没有伤害任何人,惟独伤了她自己。
加迪纳太太和伊丽莎白回到旅馆之后,你一言我一语地把刚才到彭伯里拜访时发生的事情议论了一番,惟独没有谈论各自最感兴趣的事儿,还把她们在那儿所见到的那些人的长相、神情举止都谈了个遍,就是没有谈到两人都极其关注的那个人。她们谈到了他的妹妹、他的朋友、他的高楼大院、他招待的水果,谈到了一切,就是没有谈到他本人。不过伊丽莎白很想知道加迪纳太太对他的印象,加迪纳太太也热切地期待着外甥女能够先开口谈起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