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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故皇太后-二现代教育与战争

当我最近在写《基督教会与战争》时,我曾说过,目前欧洲战争的真正原因,应当追溯到欧洲人民所拥有的可怕的精神状态。从这种意义上可以说,对民众的精神面貌负有不可推卸责任的欧洲的基督教会已经失败了。

基督教会的行动为什么没有取得成功?看样子主要原因是,正像弗劳德所说的,基督教会教给人民的东西,都是人民不需要的;它没有教的东西,倒是人民需要的。那么,基督教会都教了些什么呢?他们教神学,教名之为宗教的教义。但是人民需要的又是什么呢?人民需要的是教育。基督教会显然不能做到这一点,结果是建立了为人民提供教育需要的机构。在这一需要推动下,在现代欧洲,被人们称之为学校的机构,即拥有现代教育的学校得到了发展。随之而来的是,或在在欧美所有的基督教国家里出现了教堂和学校、宗教和教育分道扬镳的局面。这种区别,即宗教和教育的非自然的分离,实际上成为今天欧洲民众精神上混乱状态的根源。

而中国则不同。在此我想指出,中国文明中最具特性的一点就是,教育宗教与宗教教育不是截然分开的。中国的“教”字指的是授课、教育,同时也是宗教的名称。换言之,在中国,学校即教堂,教堂即学校。可是在欧洲,正如我说过的那样,宗教是宗教,教育是教育,教堂是教堂,学校是学校。事实上,对于教育与宗教的非自然分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规定。就我所知,大不列颠的法律今天甚至连在国家资助的学校里阅读基督教圣经也禁止。法国人走得更远。在公学里,国家不但禁止讲授基督教,而且为了自己的需要,在公学里甚至又创造了一种名之曰“伦理”教的新宗教。

因此我们看到,尽管基督教对人民的精神面貌负有根本责任,在几乎所有的欧洲国家里,事实上学校已承担了这种责任。如果基督教会在教义或名义上还对此负有责任,鉴于欧洲民众可怕的精神面貌,就像在这场战争中表现的那样——不仅仅在真正的战场上残暴,而且在新闻界也同样可憎——理应受到谴责。如果基督教会因此而受到谴责,那么我们对学校、对现代的学校,对今天欧洲的教育又能说些什么呢?

罗斯金说:“现代普通教育过程的唯一结果是,导致了人们对其人生至关重要问题的所有可能的错误观点。”这是真的吗?让我们来考查一下。比如拿我们目前对战争的看法来说,现代教育对战争都讲了些什么?现代教育指出了战争的严肃性和可怕性了吗?没有。就笔者所知,所有的现代学校都教导战争的伟大与光荣。那么,战争和争端的目的是什么呢?是为了正义?为了荣誉?非也。现代教育指出:“战争为了利益。”参阅爱德华先生——现代格雷子爵在战争开始时的演说。——原注若进一步提问,战争与争端为了何人?“战争与争端为了祖国。”现代教育就是这种腔调。那么,如果自己的祖国是非正义的呢?现代教育则回答说:“管它呢!乌啦!我们的祖国!”事实上,根据现代教育学说的要求,我们的义务也许是,如果我们的祖国在任何时候以强权参战,我们都必须为反对战争而战参阅现代日本关于爱国主义的学生课本。人们会发现,这里引的这些话的每个字句都是真实的。——原注。

“爱国主义”这个字眼把我们引向了宗教,也就是在现代学校里所教授的爱国主义的宗教。这种宗教在欧洲许多国家中已排挤了基督教。现代学校、现代教育对爱国主义都传授了些什么呢?现代教育教导说,爱国主义意味着,作为一个好的国家的好公民,每个人应完成自己的义务,应对自己的国王或皇帝效忠,应遵守法律,应按照自己的能力而不超出自己的可能生活,应偿还债务,应成为父母的孝子,应洁身自好,应早成家立业。根据善良的牧师在哥尔德斯密茨的“维卡”教区指出的爱国主义的第一条义务,是要成为好丈夫,好父亲,应急亲属之所急,想亲朋之所想,对朋友要忠信,如果他们需要就帮助他们。可从现代教育的意义上来说,这些便是爱国主义的全部吗?不是的。现代教育指出,爱国主义——在此不妨引用约翰·布若特的话说,是指“人们应对政治怀有所谓值得赞赏的兴趣。”事实上,根据这一观点,爱国主义不过是指为选举权呐喊,为本国政府鼓舌。现代教育还指出,当某人在异国他乡逗留时,爱国主义并非意味着要通过自己的个性、正直与良好风度来维护祖国的声望,而是,如果可能的活在任何情况下以体面的方式,攫取利益,为本国人民争取贸易及别的特权。现代教育最后还指出,爱国主义就是摇旗呐喊,抓住任何机会,高举火把参加游行。事实上,爱国主义就是不论你到什么地方都要高举祖国的大旗。简而言之,从现代教育的意义上讲,就是高扬祖国的大旗,大谈热爱与赞美本民族人民。基督教的经典中说:“人类的主要任务就是热爱上帝。”可是在现代学校中,爱国主义的新宗教取代了基督教及其它旧宗教的体系,其经典中云:“人类的首要任务就是为英国人,为大英帝国;为日耳曼人,为德意志帝国,为日本人,为大日本帝国;为现代中国人,为光荣而伟大的中华民国大唱赞歌。”

也许许多人会说,这种描述有言过其实之嫌,或认为它不过是一幅现代教育的漫画。可是我坚信,任何人也无可怀疑,人们赋予了“战争”和“爱国主义”这两种概念过多的错误理解,也因此挑起了欧洲可怕的现在要进行到底的战争,通过学校的现代教育错误地过分强调了所谓的“战争精神”、并将此作为“爱国主义”的内涵。世人皆知普鲁士的军国主义是一种危险,可巴┒佟鲍威尔的童子军运动就不是军国主义了吗?普鲁士的军国主义至少是一场严重的军国主义,而此时的童子军运动及他们对战争的呐喊,我们能承认,这不是野蛮的沙文主义吗?中国有句古谚说的好:“兵犹火,不戕将自焚也。”甚生于学生玩带火的游戏时也一定要在监护下进行。可人们感到奇怪的是,整个欧洲现都正在玩这种将一并惧焚的战争之火。基督以无可辩驳的方式告诫道:“拿剑者,必亡于剑。”可爱国者却对我们说:“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教育我们的后辈习武,为保卫我们反抗侵略而做好准备。”我并不想用我自己的观点来反驳此种论调,而想用孔子的话来回答这个问题。孔子的某位学生因参加武力反对其邻国的战争并担任统帅而感到内疚。孔子对他说:“夫如是,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论语》)陌生的朋友要问,东方孔子的学说——古老的学问与现代西方教育——现代的学问之区别何在?我回答:“这就是它们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