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4
“我可得向您禀报：咱们的霰弹可全都用光了。”叶尔莫莱走进小屋来，郑重其事地对我说。
这是七月十几号的一天，天气酷热难挨。这一天打松鸡可是收获不小，就是搞得太累了，所以吃过午饭以后，我立刻就躺在了行军床上，本打算好好休息一下。这不，叶尔莫莱就跑来报告。
我听他说完，立刻就从床上一跃而起。
“霰弹用光了！那怎么可能呢！我们从村里出来时带了那么多，满满一口袋，足有三十俄磅？呀！”
“一点儿不假，而且装了那么一大口袋，足可以用两个礼拜，真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大概口袋有破洞，反正霰弹确实是没有了……最多还剩十来发。”
“那现在我们可怎么办呢？前面就是打猎最好的地方——明天一天，我们还想打到六窝鸟呢……”
“那您就派我到图拉跑一趟吧，离这儿没多远，最多不超过四十五俄里。只要您点头答应，或者一声吩咐，我马上就去，保证买回一普特霰弹来。”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呢？”
“我立即就出发，干吗再拖延时间呢？但是，得先雇几匹马。”
“干吗要雇马呢？用咱们自己的马不行吗？”
“自己的马不能使唤了。辕马的腿瘸了，……走路拐得很厉害！”
“从什么时候开始瘸的？”
“前几天就瘸了——马车夫牵着去钉铁掌了。马掌倒是钉好了，可是马却瘸了，大概是碰上了二百五的铁匠。现在，这匹马的一只蹄子都沾不了地了。还是一只前蹄子，好可怜呀，整个前腿一直缩缩着，同狗一个样子。”
“那可怎么好呢？至少，也应该先把铁掌弄下来呀？”
“没有，还没弄下来。倒真的应该把铁掌弄下来，大概是把钉子钉到肉里去了。唉，真是瞎胡闹！”
我当即吩咐叫马车夫来。叶尔莫莱果然说的没错，辕马的一只前蹄不敢沾地了。我立刻吩咐把马的铁掌弄下来，让马站在又潮又软的泥土地上。
“打定主意了吗？让我雇马去图拉吗？”叶尔莫莱催促我答复地问道。
“在这么荒僻的地方，还能雇到马吗？唉！”我不知不觉地有些不耐烦了，大声地说道……
我们暂时休息的这个村子，既偏远又荒凉；每个农户都穷得要死，就看我们现在借住的这家农舍吧，连烟囱都没有，房间也还算宽敞，能找到这么一个地方，就算运气不错了。
“准能雇到。”叶尔莫莱仍旧像往常那样信心十足地回答道，“您说这个村子很荒僻，真的一点儿也不错。可是，从前这里有个农民，精明能干，也很富裕！他一个人就有九匹好马。现在已经不在了，如今由他的大儿子当家。这个小子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笨蛋，但倒没有把他老子传下来的家产折腾光，我估计从他那儿能搞到马。是不是让我把他给您叫来……他有两个弟弟，听说很聪明能干……可是他是一家之主啊，还是得他说了算。”
“那又是为啥呢？”
“就因为他是老大呀！做弟弟的，当然要听哥哥的了！”于是叶尔莫莱借题发挥地把弟弟给斥责了一通，言词不仅过激，而且说得很难听，因此我也就不在此复述了。“我现在就去叫他来。他这个人很老实，很忠厚，和他准能谈成！”
就在叶尔莫莱去叫这个“老实厚道的人”的工夫，我突然灵机一动，我自己去图拉一趟，岂不更好？理由如下：其一，我得接受教训，不能完全相信叶尔莫莱，有那么一天我吩咐他去城里买东西，他满口答应了，说一天之内准能把我要他办的事情办妥就回来。可是结果呢，他把要买东西的钱全都给灌酒了。原本是坐着竞走马车去的，却用两条腿走回来了。其二，我在图拉有个相识的马贩子，我可以找他去买一匹马，以取代我那匹瘸了腿的辕马。
“这件事儿就这么定了！”我心里暗自说道，“自己去跑一趟，路上还可以乘机睡睡觉，休息休息——坐四轮马车肯定不会颠簸。”
“把人叫来了！”过了十五分钟，叶尔莫莱随着喊声闯进了屋里，他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庄稼汉。他穿着一件白衬衣，蓝裤子，脚上穿着一双树皮鞋，一头淡黄色头发，眯着一双眼睛，蓄着棕黄色的山羊胡子，又长又大的一个鼻子，嘴巴咧得大大的。真是一副“老实”的样子。
“您自己和他谈吧，”叶尔莫莱和我说，“他有马，同意出租。”
“是的，喏，我……”这个庄稼汉声音嘶哑地说起来，摇着长着稀疏黄发的脑袋，手指头一个劲儿地摆弄着手里拿着的帽檐。“我，就是……”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
这个人低着头，好像在想什么心事。
“我叫什么名字呀？”
“对，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