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柯克[加拿大]
美国人真古怪:他们总是安静不下来。和世界上任何国家的公民相比,他们有更多的闲暇时间,较少的工作时间,更多的假日和假期。但是他们安静不下来。他们像旅游者一样在北美大陆穿来穿去:他们成群结队地去参加集会;他们侵入荒原,拥向山区,使旅馆住得满满的。风景在他们眼前掠过,他们知道它,但从不仔细瞧瞧。他们在旅游车上听人讲述战斗和纪念碑的故事。他们听过了,却并不放在心上。他们从不停止活动,匆匆忙忙地参加慈坛社、共济会、校友会、银行家协会——他们每天都成为一种新的东西,总是急匆匆地参加这个那个会社或是别的什么。
他们就是这样东奔西忙,直到最终由殡葬工送他们去参加最后一次聚会。
美国人真古怪:他们不能够读书。他们有比全欧洲更多、更好的学校,花更多的钱来办学校和学院,但是他们不能够读书。他们在一年内印的书比法国十年印的还要多,但是他们不能够读书。他们每周用成百成千吨的星期日新闻报覆盖全国,但是他们并不去读它们。他们太忙了。他们用报纸来生火和制造更多的纸张。他们热切地数以千计地购买每册两元的新小说,但是他们只阅读第一页。他们的大街上充满了巨大的标示牌,他们却不愿看上它们一眼。他们的街车上贴满了广告,他们却不屑一顾。夜里,在人群聚集的大街上满是光亮的彩色,转动的车轮,回旋闪耀的灯光。但是没有人去瞧这些。成吨的广告品通过邮局涌向四面八方,送到各家各户,然而却被扔进垃圾堆。肯坐下来静心读书的最后一个美国人,已经在亨利·克莱亨利·克莱(1777—1852),美国政治家、演说家。的时代死去了。
美国人真古怪:他们不能够喝酒。所有的美国人总是被什么缠住。他们强烈地希望节制饮酒,然而他们却不能够做到。他们通过严厉的法律来反对自己,把自己关进监牢,追逐自己,向自己开枪;然而他们不能做到节制饮酒,又不能够开怀畅饮。他们有一种强烈的观念:如果他们能够保持节制饮酒,他们就能够大有作为。然而他们不能够控制自己。他们在俄亥俄州的家庭生活中置上述观念于不顾,仿效拓荒的农民在荒野中的狂饮滥醉,然后又深自忏悔。美国人至今仍然如此。他们在红酒的幽灵、蓝姆酒的魔鬼、破碎的酒瓶、哭泣的孩子、教养所、酒吧间、有毒的私酒和从不兑现的誓言中间打发日子。
美国人是古怪的:他们不能够玩乐。美国人一旦长大成人就急忙去工作。他们早晨一起床就立即想去工作。这是一种刺激剂——他们惟一不害怕的东西。他们过去习惯在十点开始办公。后来改成九点、八点、七点。现在他们的办公室从不关门。美国的每一个企业都变成一天24小时从事业务。他门通宵吃喝,通宵跳舞,通宵盖房子,通宵吵吵嚷嚷。他们不能够玩乐。他们尝试这样做,然而做不到。他们把足球变成战斗,把棒球变成诉讼,把驾驶游艇变成机械控制。他们不能够玩乐。儿童们不能够玩乐,他们用机械化的玩具代替玩乐。玩具仙鹤载着玩具货物扶摇而上,玩具的机械在一片幼稚的阴暗中扩展着玩具的工业萧条。成人们不能够玩乐,他们利用机械体操和装有发条的机械马。他们不能够游泳:他们使用船舶。他们不能跑路:他们利用汽车。他们不能笑:他们雇用一个滑稽的丑角,看着他笑。
美国人是古怪的:他们对一切都满不在乎。全世界都批评他们,他们满不在乎。全世界都在写像这样的文章讽刺他们,他们满不在乎。外国访问者来了,写了许多关于他们的事,他们满不在乎。演讲者讲了许多关于他们的事,他们漠然置之。人们告诉他们:他们没有艺术,没有文学,没有灵魂。他们无动于衷。道德家对他们大喊大叫,犯罪学家对他们解剖分析,作家对他们挖苦讽刺,预言家预告了他们的末日,而他们仍不为所动。每个月有十七卷煌煌巨著对他们进行评析,他们根本不读。欧洲人威胁地说要联合起来对付他们,他们无所谓。赤道非洲对他们十分憎恶,他们甚至不知道。中国人认为他们像东方人一样狡猾;英国人指责他们具有不列颠的愚钝;苏格兰人称他们为吝啬鬼;意大利人说他们是说谎者;法国人认为他们道德沦丧;苏联人责难他们在搞公共社区。
然而不错,美国人对此满不在乎。他们不需要——决不需要去理会这些非议。这就使他们的灵魂得到了拯救。
(罗洛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