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刚
车站前面的广场脏乱不堪。站长这一次把广场综合治理的任务交给治保处。治保处的四个人,研究了一个上午,决定引进新加坡的随地吐痰罚款制度,从而从根本上改变广场的卫生局面。方案一敲定,他们立即拟定了一项关于吐痰罚款的规则,在广场几个要害位置竖了几块“随地吐痰者,罚款一元”的布告牌,又做了几个红色袖章,一场打击非法吐痰的战争很快就打响了。
车站广场臭归臭,脏归脏,但它毕竟是大车站,是省城车站。所以,第二天就有二十多个外地旅客一踏上广场,便情不自禁地吐痰,都被当场拿获,学习规则,朗读布告牌,缴纳罚款。开始几天下来,罚款数目呈几何级数上升,车站的领导和员工们都陶醉在打击非法吐痰的胜利中,谁都没注意到那些罚款。一个月下来,把罚款数额一统计,居然是一笔可观的收入。消息传出,立即在车站广大员工尤其在车站第三产业部门引起了强烈的反应,大家立即展开了对车站广场卫生承包的争夺战。站长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决定实行内部投标,分期承包。
第一任承包组D组长保证自己承包一个月内罚款数额在现有基础上翻一番。D组长带领全体组员把广场扫得干干净净,打光上蜡,还洒了一些紫罗兰香水,并在显著位置增设布告牌,又增强了流动岗哨。不要说吐口痰,就是掉一粒尘埃,你也插翅难逃。第二天果然罚款数额猛增。D组长揪住第一个非法吐痰分子的衣领子说,你在这么干净的地方吐痰,你怎么忍心?你看不到这些布告?你看不到我们这些哨兵?非法分子罚得心悦诚服。第一承包组果然在承包期内完成指标,组员收入丰厚,奖金滚滚到手。
第二任承包组C组长,保证自己承包一个月内罚款数额在第一组的基础上翻一番。C组长上任后立即撤去所有的布告牌及任何和罚款有关的标志,所有工作人员不戴袖章和任何标志,一旦有人随地吐痰,便衣纠察们就会从天而降。第二天果然罚款数额猛增。C组长揪住第一个非法吐痰分子时,非法分子说,你凭什么罚我款?你们在这儿哪有什么标志?C组长从口袋里掏出盖有红色电脑印章的规则说,我们有规定,有法律,法律一定要让你看到吗?街上没有贴不要随便杀人的布告,你就可以随便杀人了吗?非法分子张口结舌。第二承包组果然在承包期限内完成了指标。
第三任承包组G组长以自己在承包后一个月内保证罚款数额在第二组基础上翻一番的新指标,推翻了第二承包组。前面两组虽说罚款数额可观,但仍有相当一部分痰无主人,有的即使被抓获,也拒不承认自己是痰的主人,双方因此争执不休,严重影响广场的正常秩序,致使一部分非法分子逃之夭夭,逍遥法外。根据这一情况,G组长组织科研单位研制了一种测痰器。倘若你不承认痰是你的,只要从痰中取个标本,再用试管从你口中取适量液体,当场就能测出痰的主人。第二天果然罚款数额猛增。G组长揪住第一个非法吐痰分子的衣领时,非法分子说,你凭什么说是我吐的痰?你看见我吐了吗?你有证据吗?G组长亮出测痰器,从地上取点痰,又要把试管往非法分子嘴里塞。非法分子说,不要测了,不要测了,是我吐的。自此非法吐痰分子没有一个漏网。第三承包组在承包期限未到时就完成了指标。
第四任承包组A组长,保证自己在承包期内罚款数额在第三组基础上翻一番。A组长赴任后立即把广场上搞得脏乱不堪。A组长率领全组人员在广场上乱扔瓜皮果壳,吐了许多痰,A组长甚至用拖拉机到附近垃圾场上拖了一车垃圾,散布在广场上,把广场搞得脏乱不堪,叫你一看就恶心,一看就想吐痰。第二天果然罚款数额猛增。A组长揪住第一个不法分子时,不法分子说,你们这儿这么脏,满地都是痰,我怎么不能吐痰?A组长吐了一口痰说,我们这儿脏跟你吐痰有什么关系?这儿就是不准随地吐痰!已经脏了,你再吐痰,不是脏上加脏吗?
第四任承包组承包尚未结束,下面的承包组已经在酝酿过程中了。预计车站的第三产业在此基础上会日益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