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打鱼的,早已上了年纪。他家中有妻子和三个孩子,都靠他打鱼为生,日子过得很拮据。天长日久,他养成习惯:每天只撒四网,绝不多撒。
有一天中午时分,他来到了海边,放下鱼篓子,挽起袖子,卷起裤脚就下了海。他撒下网,耐心地等它沉入水中,便收起网来。他觉得那一网很沉,拽都拽不动。他只好扯住绳的一头走到岸上,打了个桩子,把网绳系住,然后脱光了衣服,潜进水中,沿着网的四周折腾了半天,才把鱼网弄了上来。他高高兴兴地上岸穿好衣服,来到网跟前,却发现网里是条死驴,把网都扯破了。渔夫看到这种情景很伤心,就说:“这真是毫无办法,让人无能为力,只能靠崇高、伟大的真主了!”
接着他又感叹地说:“生计这事儿可真是奇怪!”
他不由得吟道:
没日没夜拼死拼活的人!
生计并非靠劳动,你何苦太辛勤?
君不见渔夫为生计奔波来到海滨,
早出晚归,头上顶着满天的星辰。
他站在海中,眼睛紧盯着鱼网,
任凭风吹日晒,浪打在身。
一旦那夜晚为捕到鱼而高兴,
早已是半死不活,筋疲力尽。
可是从他手中买鱼的人却可享福,
夜晚不会挨冻,还睡得舒坦、安稳。
赞美真主!让这个富,那个穷,
且看座上吃鱼者岂是打鱼人!
渔夫吟罢,又心怀希冀道:“还得干哪!如蒙崇高的真主愿意,我总不会白辛苦!”于是他又吟道:
一旦你遭难受苦,
定要穿上坚韧之服,
因为那样才是英明,
不愧为君子的风度。
千万不要向人们
发牢骚、抱怨诉苦!
因为那是在向不知仁慈者
去控告仁慈的真主!
渔夫吟罢,把死驴从网中清除出去,把鱼网拧干,抖落抖落,然后NFDA2K下海,念了一句“奉真主之名”,便把网撒进海去。他耐心地等着网都沉进了海底好大一会工夫,就动手收网。渔夫觉得这一次拽起来比前一次还要沉重,就以为是鱼,便把网绳又在木桩上系牢,自己脱光了衣服,下海潜入水底,弄了半天才把网拽到岸上。一看,网里竟是一口灌满了泥沙的缸。渔夫见到这种情景,不禁悲从心中来,吟道:
老天哪,住手吧!
别再让我倒运!
即使不住手,
也请你留点分寸。
我走出家门,
本是将生计求寻,
到头来却发现
生计与我没有缘分。
有多少愚昧无知者
如日中天,直上青云;
又有多少学者志士
被埋在土中而默默无闻。
吟罢,他把破缸扔掉,把网拧干弄净,祈求真主宽恕他的怨天尤人,然后再下海撒下了第三网。他耐心地等待网都沉进了海底,才动手收网。他把网拽到岸上一看,发现网里竟是些破瓶子、烂罐子、骨头、瓦片什么的。他见状懊恼极了,不禁失声痛哭起来,吟道:
衣食生计实在与你无缘,
你纵然满腹经纶也照样缺吃少穿。
运气、生计都是命中早已注定:
这块地寸草不生,那块则是肥沃良田。
知书达理者往往是祸不单行,
流氓无赖则可能如日中天。
死神啊,快来看!这世道实在可恶:
雄鹰坠落下地,鸭子竟飞上了天。
毫不奇怪——如果你看到
君子受穷,小人却志得意满。
因为有的鸟为觅食疲于奔命,
有的鸟寸步不移却顿顿美餐。
吟罢,他仰起头朝天说:“真主啊!您知道我每天只撒四网。现在我已经撒了三网,竟然一无所获。真主啊!这次求你赐我一点儿生计好过日子吧!”
说罢,他念诵着真主的大名,把网撒进海里,耐心地等待着它全部沉进了海底,便开始动手收网。不料却拉不动,他想一定是鱼网在海底被挂住了,就说:“这真是毫无办法,无能为力,只能托靠真主了。”
随之,他又吟道:
我真要唾这世道一口:“呸!”
我在这世上吃尽了苦,受尽了罪。
一个人纵然早晨安逸享福,
晚上也会喝上倒霉的苦酒一杯。
想当初,一旦有人问:“世上谁最幸福?”
人们莫不指着我说:“就是这位!”
吟罢,他脱了衣服,潜入水下,弄了半天,才把网拽出到岸上。渔夫打开网一看,发现网里有个黄铜做的细颈大肚子瓶。瓶口是铅封的,上面盖着苏莱曼·本·达伍德的大印。渔夫一见,不禁眉开眼笑,自言自语道:“这东西拿到铜市上去卖,能值十个第纳尔呢。”
他拿起瓶子摇了摇,发觉瓶子很沉重,里面似乎装满了什么东西,于是心想:“这瓶子里也不知是装着什么东西呢?我何不打开看清楚了再卖!”
想到这里,他找出一把刀子,设法撬开了瓶子口上的铅封,把它放在一边,然后抱起瓶子,让瓶口朝下,使劲摇了摇,以便把瓶子里的东西倒出来。可是竟然什么东西也没有倒出来。渔夫不由得感到十分诧异。
过了一会儿,从瓶子里冒出一股烟,上半截直冲天穹,下半截却在地面上飘。此后,那烟越冒越浓,最后聚积成形,竟是一个妖魔:头大得像圆屋顶,直冲向云端里;两腿像柱子,直插进土里;两手一伸,像干草叉子;大嘴一张像是山洞;一颗颗牙齿像石头块;鼻子长得像水壶;两眼长得像油灯,愁眉苦脸的一副倒霉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