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德普太太,”库尔森先生觉得自己痛风的脚一阵剧痛,他做了个鬼脸,说道,“要是没有你,这屋子里该有多寂寞。我是个——应该说,我是个老家伙了——但我有很大一笔钱。如果价值五十万美元的政府债券再加上内心真挚的感情——尽管我这颗心已经不再有年轻人的热情,却还能有力地搏动,因为真挚的——”
隔壁房间的门帘边砰地一响,像是弄翻了椅子的声音。这两个值得敬重的,几乎从不招人非议的人也成了五月的牺牲品,他们的谈话就这样被打断了。
范·米克·康斯坦莎·库尔森小姐高傲地走了进来,她身材瘦削,高个子,高鼻梁,神情冷淡,很有教养,三十五岁,是住在格瑞梅西公园附近的典型居民。她戴上了长柄眼镜。威德普太太匆忙地弯下身去,假装整理着库尔森先生痛风的脚上的绷带。
“我以为和你在一起的是希金斯。”范·米克·康斯坦莎小姐说。
“希金斯出去了,”她的父亲解释着,“威德普太太听到我按铃才来的。现在好多了,威德普太太,谢谢你。不,这儿没什么需要做的了。”
在库尔森小姐冷冰冰的、责问的眼光的注视下,女管家红着脸离开了。
“今年春天的天气真好,不是吗,女儿?”老头儿故意问道。
“还算过得去,”范·米克·康斯坦莎·库尔森小姐的回答有那么点含糊,“威德普太太什么时候开始休假,爸爸?”
“我想她说是一星期之后。”库尔森先生说。
范·米克·康斯坦莎小姐在窗子边站了一会儿,凝视着沐浴在午后和煦的阳光下的小花园。她用植物学家的眼光审视着花园里的花儿——那是诱人的五月里最有杀伤力的武器。带着科隆科隆:西德一城市,位于莱茵河上波恩的北部。少女冷漠的性情,她抵挡住了无形的柔情的进攻。温和的阳光射出的一道道金箭撞上了保护着她平静如水的内心的冰冷的盔甲,不得不退下阵来,凝固了。花朵的芳香也没能唤醒她沉睡的心灵深处一丝一毫的柔情。麻雀嘁嘁喳喳闹个没完,让她厌烦。她嘲笑五月。
但是,尽管库尔森小姐自己抵制住了这个季节的诱惑,凭着她的敏锐,她并没有低估它可能产生的威力。她知道,上了年纪的男人们和腰身变得粗大的女人们就像荒谬的五月列车上受过教育的跳蚤一样躁动不安。她以前也曾听说过愚蠢的老绅士娶了女管家之类的荒唐事。不管怎么说,这有多丢脸,居然也能把这种感情称作爱情!
第二天早上八点钟的时候,送冰人来了,厨子告诉他库尔森小姐会在地窖里等他。
“嘿,就算我不是奥尔科特或是迪普,也该称呼一下我的名字吧?”送冰人有些自我解嘲地说。
他放下卷起的袖子,把冰钩丢在喷水器上,转身往回走。直到范·米克·康斯坦莎·库尔森小姐喊了他的名字,他才把帽子摘了下来。
“这间地窖有个后门,”库尔森小姐说,“经过隔壁的空地就能看到,他们正在挖地基准备修房子。我要你两个钟头之内从那个门搬一千磅冰进来。你或许得再找一两个人手帮忙。我会告诉你把冰放在哪儿。接下来的四天你也要每天按同样的方式搬一千磅冰到这儿来。你的公司可以把冰钱记在我们的账单上。这是给你的辛苦费。”
库尔森小姐给了一张十美元的钞票。送冰人双手拿着帽子放在身后,鞠了个躬。
“希望您能原谅我,小姐。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只要您满意就行。”
唉唷唷,都是为了五月!
中午时分,库尔森先生打翻了桌子上的两个玻璃杯,弄坏了按铃的弹簧,立刻扯着嗓子喊希金斯。
“去拿把斧子来,”库尔森先生用讽刺的口吻命令着,“要不就去找一夸脱氢氰酸来,或者干脆叫个警察来一枪打死我。总比我呆在这儿冻死的要好。”
“天气好像确实变冷了,先生,”希金斯说,“怎么我以前从没发现。我这就去把窗子关上,先生。”
“去吧,”库尔森先生说,“他们管这样的天气叫春天,是吗?要是老是这样,我就回棕榈滩去。这房子简直就像个停尸间。”
没过一会儿,库尔森小姐走了进来,关切地询问父亲的痛风好些了没有。
“康斯坦莎,”老头儿说,“外面的天气怎么样?”
“还算晴朗,”库尔森小姐回答说,“但是冷得要命。”
“我觉得简直像是寒冬,”库尔森先生说。
“是个典型的例子,”康斯坦莎心不在焉地盯着窗外说道,“就像他们说的,‘冬天在春天的怀里徘徊’,尽管这个比喻本身并不太准确。”
过了一会儿,她沿着小公园的一边走过去,向西朝百老汇大街走去,打算逛一圈。
又过了一会儿,威德普太太走进病人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