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南高峰上那夜以后,
五个月不曾经验这样神秘的境界了。
月光浸没着孤寂的我,
转温润了我的孤寂的心;
凉透了的肌骨都震动了;
翠微山上无数森严的黑影,
方才还像狰狞的鬼兵,
此时都好像和善可亲了。
山前,直望到长辛店的一线电灯光,
天边,直望到那微茫的小星,——
一切都受了那静穆的光明的洗礼,
一切都是和平的美,
一切都是慈祥的爱。
山寺的晚钟,
秘魔崖的狗叫,
惊醒了我暂时的迷梦。
是的,暂时的!
亭子面前,花房的草门掀动了,
一个花匠的头伸出来,
四面一望,又缩进去了。——
静穆的月光,究竟比不上草门里的炉火!
暂时的安慰,也究竟解不了明日的烦闷呵!
英国诗人Browning影响我不少。但他的盲目的乐观主义,——如他的Pippa Passes,——毫不能影响到我。此诗前半几乎近似他了,然而只是一瞥的心境,不能长久存在。我不是悲观者,但我的乐观主义和他不相同。
十二·十二·二十四
《胡适作品精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