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识字。”桑奇卡插嘴说,“不过,请等一会儿,我这就找个人来念,不是神甫本人,就是参孙·卡拉斯科学士。他们很想打听我爸的消息,一叫准来。”
“不必去找人了。我不会纺麻,可我识字,听我念啦!”
于是便从头到尾读了一遍。信里的话前面已经提到过,这里就不赘述了。接着他又掏出公爵夫人那封信,原来里面是这么说的:
我的朋友特莱萨:你丈夫桑丘,人心那么好,脑袋那么灵,叫我不能不求我丈夫公爵大人挑一个海岛交给他去管,我们封地上有的是!听说他跟个老鹰似的,抓得挺紧呢。我这就放心了,我丈夫公爵大人也一样。我这次举荐他当总督算是做对了,真得好好谢谢老天!特莱萨太太想必知道,要在这世上找个像样的总督实在太难。但愿上帝助我,叫桑丘当个好总督!
亲爱的朋友,顺便捎去一串镶金纽扣的珊瑚念珠。我当然巴不得那是一串东方明珠,不过,扔来骨头一根,也是救命之恩。早晚有一天咱们俩要见面认识、经常来往;上帝自会安排。代我问候你女儿桑奇卡,先替我给她打个招呼,就说不定哪天我准会给她找个上好的女婿。
听说你们村的橡树子儿结得挺大,请给我捎上二十来个。我一定稀罕得不行,因为是你亲手侍弄的。盼你给我写一封长长的回信,希望你安康如意。你要什么只管开口,你的话就是金科玉律。上帝保佑你!
你的知心朋友
公爵夫人于敝庄
“我的妈!”特莱萨听完了信就喊起来,“这位太太多好!多和气!一点不拿架子!跟这样的太太们在一起死了我也情愿!村里那些大户人家的少奶奶们可好:以为自己是少奶奶,就连风也碰不得她们了!瞧她们去教堂的时候那副神气:个个跟王后似的,好像看一眼我们这些乡下女人就丢了她们的身份!瞧这儿这位太太多了不起:自己是个公爵夫人,可管我叫朋友,就像我跟她一样身份!在我眼里,她简直就跟拉曼却最高的钟楼一样!说到橡树子儿嘛,先生,我要给夫人捎去五升,个个又肥又大,保准招得大伙儿去看稀罕。桑奇卡,赶快动手好好犒劳这位先生,把马安顿妥了,从马房里取出鸡蛋,再切一大块肥腌肉,咱们得把他伺候得像个王子似的。他给咱们带来了喜信儿,脸蛋又长得那么俊,该当的嘛!我趁这工夫把咱们的称心事告诉左邻右舍,还有神甫老爷、尼古拉斯剃头师傅,他们俩打一开头就是你爸爸的好朋友。”
“妈妈,我这就去。”桑奇卡回答,“可你得把那串珠子给我一半。我不信公爵夫人会那么傻,整串都送给你一个人。”
“这一串都给你,孩子。”特莱萨告诉她,“不过,先让我在脖子上戴几天。说实在的,心里真是太高兴了。”
“二位还会更高兴的,”小厮说,“我那包里还有一件细呢衣裳,总督就是打猎的时候穿了一天。这衣服是给桑奇卡小姐的。”
“他真该活一千岁!”桑奇卡说,“给我捎来衣服的先生也一样:他要是乐意,两千岁也行!”
这时候特莱萨已经拿着信出了门,脖子上是那串念珠。她还一路敲打那封信,仿佛那是面手鼓。她迎面遇上神甫和参孙·卡拉斯科,就手舞足蹈地说起来:
“我敢打赌,家里从此再没穷人了!我们也管上一方百姓了!叫那些阔人家的少奶奶们再碰碰我,有好瞧的等着她们呢!”
“怎么回事,特莱萨·潘沙?这是发的哪门子疯啊?这些纸片是什么?”
“我没发疯。这些纸片是公爵夫人们和总督大人们写来的信,我脖子上戴的是上等珊瑚珠;往后念出的‘万福玛利亚’和‘吾父天主’都是金不换的了!我现在是总督太太了!”
“只怕上帝也听不懂你的话!特莱萨,我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们自己瞧瞧吧!”特莱萨说着就把信递了过去。
神甫大声读起来,为的是让参孙·卡拉斯科也听到。听了信上的那些话,两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惊呆了。学士问信是谁带来的,特莱萨就请他们一起家去见见捎信人,说是个帅极了的小伙儿,还捎来了礼物,可值钱了!神甫从她脖子上摘下珠子,翻来覆去端详了半天,最后断定是上等货色,就更是吃惊了。他说:
“我凭这身教士袍起誓,又是信又是礼物,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什么好!我亲眼看见、亲手摸到一串上等珊瑚珠,这公爵夫人又在信上讨要二十来个橡树子儿!”
“先把橡树子儿如数备齐,”卡拉斯科说,“这会儿咱们去看看那位捎信人,他也许能帮咱们解开这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