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这么看来,难怪这位先生宁肯当庄稼汉,也不当国王,省得让毒虫儿给吃了嘛!”
公爵夫人听了嬷嬷这番蠢话禁不住笑了起来,桑丘的那些谚语顺口溜也让她十分开怀,于是便说:
“桑丘老兄想必是知道,骑士们说话是算数的,哪怕丢了性命也决不食言。我丈夫公爵大人虽说不是游侠,可还总是个骑士吧。他答应赏一个海岛,就一定会给的,他才不管旁人是不是气不忿呢!桑丘可别泄气呀!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一下子登上海岛总督的交椅,神气十足地掌权行令了;哪怕拿另一个铺锦垫绣的高背交椅来换,他也是不会撒手的!我只想交代一句:好好治理手下的子民,他们可都是些清清白白的忠顺百姓。”
“这个不用给我交代,”桑丘回答,“我会好好治理他们的。我这人生来心软,怜贫惜老。人家又是和面又是烤,怎好去他那儿偷面包;我敢举着十字架发誓:别想给我的色子里灌水银;狗老会听唤,谁也甭想骗;节骨眼儿上我机灵着呢,谁也甭想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架子;鞋一穿上,我就知道哪儿夹脚。我这话的意思是:见了好人我相帮又掏心,可是坏人就甭想跟我套近乎。依我看,当官这事只要开了头就行。没准当上总督不到十五天,我就能干得顺心又顺手,只怕比我一出生就干惯了的庄稼活儿还得劲儿呢!”
“桑丘,你说的极是,”公爵夫人告诉他,“没有人是生而知之的;只要是人就说不定能当上主教,石头可不行。不过咱们还是回头再讲杜尔西内亚小姐中魔的事吧。桑丘哄他主人说那个乡下丫头是杜尔西内亚,他主人反正没见过面,就错以为是魔法在捣鬼。其实想出这个主意的恰恰就是老缠着堂吉诃德先生不放的某个魔法师。这事我已经打听得清清楚楚,准错不了。我还可以十拿九稳地说,那个噌的一下就蹦上驴背的乡下女子当初就是杜尔西内亚·德尔·托博索,如今还是。桑丘老兄本想骗人,结果自己反倒受了骗。要知道,好多事情是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我看他这会儿得明白过来了。桑丘·潘沙先生想必知道,我们大伙儿身边都有个把好心的魔法师,他们原原本本把世上的事告诉我们,不胡诌乱扯、添枝加叶。所以桑丘得信我的话,那个蹦蹦跳跳的乡下女子当初就是杜尔西内亚·德尔·托博索,现在还是,只不过是像那生养她的亲娘一样中了魔。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就能看到她恢复原样。到那会儿桑丘准会明白自己原来一直蒙在鼓里。”
“没准这都是真的。”桑丘回答,“这么一说,那我主人讲他在蒙特西诺斯山洞看到的那些事我也得信了。他说在那儿见着了杜尔西内亚·德┒·托博索小姐,一身衣服和打扮就跟我一时心血来潮给她施了魔法那会儿一模一样。不过夫人您刚说过,没准都叫我给弄颠倒了。我这个破脑袋瓜,哪那么大本事眨眼儿工夫琢磨出那么花哨的主意来!再说,我也不信我主人就傻成那样,听我磕磕巴巴一叨咕,就把那种少有的怪事当真了!不过,夫人,您千万不要因为这个,就觉得我的心眼儿很坏。不能指望我这么个笨蛋去猜透黑心的魔法师们那些鬼点子馊主意。我是怕挨堂吉诃德先生的骂才想出那一套的,一点没有作践他的意思。不承想事情整个倒了个个儿,这可真是天主在上,自会明鉴的。”
“这就对了。”公爵夫人说,“不过现在请桑丘告诉我,蒙特西诺斯山洞是怎么回事呀?我很想听听。”
于是桑丘如此这般讲了一遍那次奇遇的经过,这在前面已经说了。公爵夫人听完后又说:
“这件事情表明,大骑士堂吉诃德在那儿看到的和桑丘在托搏索村口看到的是同一个乡下姑娘,显然就是杜尔西内亚喽!没错,这里肯定有又精明又多事的魔法师在捣鬼。”
“我也是这么说的。”桑丘回答,“要是杜尔西内亚·德尔·托博索小姐中了魔,那是她的事,我可犯不着去找主人的冤家们算帐;他们人又多心又狠。实话实说,反正我看见的是个乡下姑娘,就认她是个乡下姑娘,说她是个乡下姑娘。要说她就是杜尔西内亚,那可就不是我的事了,甭想跟我啰嗦!得,美人,瞧您的了!可是人们就是跟我没完!三天两头找我麻烦:‘这是桑丘说的,这是桑丘干的,这也是桑丘,那也是桑丘’,好像桑丘可以随便叫人家扒拉来扒拉去。其实我桑丘·潘沙呀,也不是等闲之辈,早写进书里满世界转悠了。这是参孙·卡拉斯科告诉我的,他可是萨拉曼卡的大学士,这些人平常是不会撒谎的,除非突然心血来潮想弄点什么名堂。所以我说,谁也甭想跟我找茬!我可是个名声清白的人。我常听主人说:名誉比钱财更要紧。二位放心把海岛交给我管,等着瞧我的本事吧;能当好侍从,就能当好总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