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什么也不缺了。”神甫说,“干吗不马上动手!这可真是福星高照:没料到一下子你们的处境露出一线转机,我们的事情也有了更好的办法。”
多洛苔亚当即从包袱里抽出一条质地精美的长裙和一块华丽的绿披肩,又从一个小匣子里取出一串项链和其他首饰,转眼工夫穿戴打扮起来,变成一位雍容华贵的仕女。她说她从家里带来这类东西是以防万一的,可是一直也没能派上用场。大家见她那么明丽娟秀、仪态优雅,都不胜喜爱,一致认为堂费尔南多不知好歹,居然把这样的美人弃之不顾。不过最为赞赏不已的还要数桑丘·潘沙,他觉得自己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儿(确实如此)。于是他问神甫那位漂亮小姐是谁,跑到荒山沟来干什么。
“这位漂亮的小姐嘛,”神甫回答说,“桑丘老兄,你猜怎么着:她是猕虼猕蚣王国父系嫡传王位女继承人。有个坏蛋巨人仗势欺负她,她就跑来找你主人帮她去报仇。如今普天下都知道你主人是个了不起的大骑士,所以这位公主慕名从几内亚赶来找他。”
“她找对了,也碰巧了。”桑丘·潘沙接茬说,“要是我主人把您刚说的那个婊子养的巨人杀掉,帮忙报了仇、雪了恨,那他可就走运了!只要那巨人不是鬼变的,我主人一碰上,就能把他杀死。可是对付鬼他一点办法也没有。硕士先生,我想先求您一件事。我是说,可别叫我主人变主意去当什么大主教,我最怕的就是这个。求您务必劝他赶紧跟这位公主结婚,这样,大主教就当不成了,只能顺理成章登上王位,我也就可以称心如意了。这件事我好好掂量了一阵,心里琢磨着,为我着想,千万不能让我主人当大主教,因为我结了婚,教会不能用我;我又有老婆孩子要养活,为了领教会的薪俸还得去办特许,那可就没完没了了。所以,老爷,最最要紧的是叫我主人跟这位小姐结婚。我还不知道她的尊姓大名,只好这么称呼。”
“她的名字嘛,”神甫说,“就叫猕虼猕蚣娜公主。既然她的国家叫猕虼猕蚣,她自己肯定是要这么称呼的喽。”
“这没错。”桑丘说,“我就见过不少人把自己的出生地名加在姓上,比方叫什么佩德罗·德·阿尔卡拉,胡安·德·乌贝达,迭哥·德·巴利亚多利德。几内亚准是也有这种规矩,王后把国名加在自己的姓上。”
“想必是这么回事。”神甫说,“至于你主人结婚的事,我是要使出全身力气的。”
桑丘听了自然十分高兴。神甫想不到他竟如此糊涂,脑子里也灌满了他主人那些痴心妄想,认准了他是一定要当皇帝的。
这时多洛苔亚已经骑上神甫的骡子,理发师也装上了牛尾巴毛作的胡子,就叫桑丘带路,进山去找堂吉诃德;还一再嘱咐千万不能露出认识神甫和理发师的样子,因为只有装着不认识他们,他主人才当得上皇帝。神甫和卡尔德尼奥不打算跟他们同时上山。卡尔德尼奥是怕堂吉诃德想起两人争吵的事;神甫呢,这会儿也不必急于露面了。他们就叫三人头里先走,他们在后面慢慢步行跟着。当然,神甫免不了要叮咛多洛苔亚几句该如何行事,姑娘便让他放心,说她自会分毫不差地按他们的要求和骑士小说的描写办理的。
他们走了大约四分之三莱瓜的路程,就在一堆乱石里发现了堂吉诃德,他已经穿好了衣裳,只是还没有披上盔甲。多洛苔亚一眼看到了,又听桑丘说那就是堂吉诃德,她便加鞭催促坐骑。大胡子理发师紧紧在后面跟上。两人走到跟前,乔装的侍从从骡背跳下,准备把多洛苔亚抱下来,可她已经很灵巧地翻身下地了,而且马上跪倒在堂吉诃德膝前。任凭他一个劲想扶她起来,那姑娘硬是一直跪在地上对他说:
“勇敢顽强的骑士,在阁下应允赐子恩泽之前,我决计不再站立起来。乞求阁下以慈悲热忱之心救助一名普天之下最为孤苦无告的落难女子,此举必将使阁下荣耀倍增、英名大振。设若阁下果真如举世赞誉,勇力过人,当义不容辞庇护我这命途多舛之人,拯我于水火之中,方不至辜负长途跋涉、慕名而来的一番苦心。”
“美丽的小姐。”堂吉诃德答道,“您若不从地上站起,我也决计只字不答,而且拒不听取您的诉说。”
“我决不站起,”那悲苦的姑娘回答说,“除非尊驾应允我所乞求之恩惠。”
“我可应允效劳,”堂吉诃德说,“但须所行之事无损于我邦国君主及支配我自由意志之人。”
“好心的先生,绝不会有损于您所说的一切。”落难女子说。
这时候,桑丘·潘沙凑近主人的耳朵,悄声对他说:
“老爷尽管答应她求您的事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杀死一个大个巨人。求您帮忙的是猕虼猕蚣娜公主大人,是埃塞俄比亚猕屹猕蚣王国的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