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把我加倍煎熬?
妒火中烧。
是什么使我坐卧不安?
不得相见。
就是说我得了这相思症候,
任何灵丹妙药也无力拯救。
希望被射来的冷眼击碎,
阻隔煽旺炉火将我焚毁。
是什么折磨得我肝肠寸断?
痴情绵绵。
是什么阻塞我去天国的路?
命运定数。
是什么对我施加如此刑罚?
天神造化。
就是说我遭遇到罕见的祸祟,
自知死期临近,绝非疑神疑鬼。
绵绵痴情冥冥定数恢恢造化,
携起手结成伴决意将我戕杀。
是什么能最后消除我的痛苦:
投入坟墓。
是什么会再带来爱情的甘甜?
另寻所欢。
是什么可以治愈失恋的绝望?
彻底癫狂。
就是说不能依靠头脑清醒,
去医治胸中火样的恋情。
要么另寻所欢,要么死亡癫狂,
舍此别无神奇灵验的良方。
在那样的季节和钟点,身处那样的荒僻之地,听到歌唱者那样的嗓音和技巧,在一旁欣赏的两位不能不感到陶醉和叹服。他们静静等候着,希望接着听下去。见半天没有声音,便打算去寻找那位歌喉如此美妙的乐手。刚想迈步前往,又重新响起的歌声制止了他们。这次听到的是下面一首十四行诗:
十四行诗
圣洁的友情展开轻盈的翅膀,
欢快地升入天神的殿堂,
伴随无瑕的心灵在穹宇邀游,
只把薄薄的躯壳留在人间地上。
你在高处展现着完善的和谐,
却用一层帷幕把我们与它隔绝。
于是恶行便顶着善行的光环,
通行无阻地在世上随意肆虐。
友情,快从天庭返回大地,
莫再让欺骗佩带你的徽记,
继续扫荡人间的真情实意。
快把你留下的躯壳剥开,
否则世界必在争斗中毁灭,
重现混沌初开的无序状态。
歌声刚一结束,就听到一阵深深的叹息。两人又屏息谛听了一会儿,看看是否还要唱点什么,结果代替歌声的是一阵啜泣和伤心的唉声叹气。他们决定前去弄清是哪位断肠人有这么美妙的歌喉,却在那里痛苦呻吟。没走多远,便绕过一块岩石,看到那人,身体和模样都像桑丘在故事里描述的那个卡尔德尼奥。那人见他俩走近,却一点不惊慌害怕,仍然脑袋垂在胸前一动不动,像是在沉思什么。只是在两人突然出现的一刹那,抬眼瞥了他们一下,以后就再也没昂起头来。神甫已经通过种种迹象认出了他是谁,也事先听说了他遭遇的不幸,便毅然走上前去。他本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出口就是一番言简意赅、娓娓动听的道理。他劝告、甚至恳求那人,别再那样自我折磨了,继续下去他会送命的,而这才真正是不幸之中的大不幸。
卡尔德尼奥经常疯病发作,神志昏迷,可这会儿恰恰处在头脑清醒的间歇阶段。他见来的两人那身装束,在荒僻的山野里十分罕见,难免多少有些惊讶。可是听神甫说得头头是道,显然很熟悉他的事情。于是他便说了下面一番话:
“二位先生,不管你们是谁,我也能看出个究竟。上天总是要救助好人的,经常也惠及坏人。我虽问心有愧,他仍派人来此荒无人迹的偏远之处将我寻访,并侃侃而谈,据理规劝,使我看清自己如此自讨苦吃,毫无理由,进而试图令我离弃此处,好自为之。不过,想必二位尚不知晓,我自知一旦离此逆境,必遭更大厄运。二位或许以为我头脑昏聩,甚至理智全无。纵然如此,亦非怪事。我本人十分清楚,每逢想起自身不幸,我便心旌摇曳,不能自持,失去一切神志和感觉,变成顽石一块。这景象我只能事后得知,因为总会有人对我讲述昏迷癫狂之际我的所作所为及其后果。而我却无可奈何,只能空自嗟悔,徒劳哀伤,而且为了博得谅解,不得不无数次向外人解释自己癫狂的根源。晓事者既明其因,便不嗔其果;即便无良策相助,至少不过分怪罪于我,由恼怒我的莽撞一跃而为怜悯我的不幸。如若二位先生来此见我的用意与众人相同,切莫急于开口好言相劝,请听我把自己的无尽苦难从头讲来,二位听明之后,或许可以免去抚慰之劳。一切宽解之词对本人的不幸均属无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