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
夜,月光皎洁。一带宫墙。一带宫墙,于正中偏右处放置一木槛,婵娟被囚于槛内,衣貌已颇狼藉,花环零乱,仍在颈上。
卫士甲于槛之附近,执戈看守,往来盘旋。公子子兰与宋玉沿墙壁由右首出场。此时宋时已改着华丽之服装。
卫士甲:(惊觉)谁呀?
子兰:我是子兰公子!
宋玉:(同时)公子子兰啦!
卫士甲直立,静侍。
子兰:那婵娟姑娘的囚槛是放在这儿的?
卫士甲:是,就在这儿。
子兰:我有几句话要同她说,你可以方便一下。
卫士甲:是,公子是可以随便同她讲话的。不过要请原谅:因为我有看守的责任,我不能够离开这儿。
子兰:那是用不着道歉的。
二人走近囚槛。
子兰:是不是可以暂时放她出来一下?
卫士甲:只要有公子担待,我想是可以的。
子兰:那就把她放出来一下。
卫士甲:是。(取腰间钥匙将开囚槛。)
婵娟:(在槛内)不,我不出去!我不愿意接受任何人的恩惠!
卫士甲踌蹰,回顾子兰。
子兰:婵娟,你又何必呢。听说你挨了皮鞭,周身都打伤了,出来舒展一下也是好的啦。
婵娟:不,我不愿意接受任何人的恩惠!
宋玉:不必那样倔强吧。
婵娟:我不愿意同你讲话,我不愿意见你。你们走开,不要挨近我!
子兰:好的,不要那样虎声虎气的。你不愿意出来也不勉强,我只想同你说几句话,并不多麻烦。
卫士甲让开,在槛之右侧稍远处伫立。
婵娟:我是说过的,我不愿意讲话,也不愿意见谁。(说罢将两手紧覆颜面,头向下。)
子兰:讲不讲由你,见不见也由你,我们来是完全出于好意的。
婵娟姿态不动,无言。
子兰:婵娟,我是一心想救你,我也不能在这儿多作逗留,我只直截了当的向你说几句话。(稍停)我希望你能够对我说:你是喜欢我。即使你心里不真是喜欢也不要紧,只要你听从我的话,在我的身边服侍我,我立刻便可以向母亲说,把你饶恕了,母亲是一定许可的。你究竟愿不愿意?
婵娟姿态不动,无言。
子兰:(稍停后)你说吧。只要简单地说一个字都可以。只是说“愿”或者“不”,就只这样简单的一个字啦,你说吧,你请说吧。
婵娟姿态不动,始终无言。
子兰:(更娓婉地)你不肯说,就请把头动一下也好啦。或者点一点,或者摇一摇,我是绝对尊重你的意志的。
婵娟姿态不动,毫无表示。
子兰:唉,简直就跟石头人一样啦。
宋玉:婵娟,我知道你现在恐怕顶不高兴我,不过我也想尽我的一份友谊。你对于公子子兰的好意是不好辜负的。你自己恐怕还不知道,你的命运说不定就只有今天这一个晚上了。我们楚国的惯例,斩决囚犯是在清早行刑。下午捉着犯人的时候,罪轻的便丢监,罪重应该斩决的便囚在槛里,等到明天清早再推出去斩首示众。你怕还不知道吧,同你一道抓进城来的那位舞师都下了监,而你偏偏囚在了槛子里。可见南后是一定要处死你的。你也未免太倔强了。你骂了南后,又骂了国王,怎么不遭大祸呢?现在公子子兰的确是一片诚心,他放下了他的公子的身份来请求你,我看你是不好那么执拗的。
婵娟丝毫不动。
宋玉:(停了一会之后)婵娟,你即使把你自己的性命看得很轻,但我知道你是把先生看得很重的。先生的命运同你也是一样啦,他得罪了南后,又得罪了国王,而且又在国王和南后面前侮辱了显贵的国宾。我是知道的,先生的命运怎么也延长不过明天!公子子兰此刻来救你,其实也是想救先生。只要你答应了公子的请求,公子可以立即在南后面前讲情,不仅你可以得救,先生也是可以得救的。这一点我是可以保证的。(稍停)我看,假使你不放心,你尽可以把救先生这件事作为交换条款啦。(回向子兰)公子子兰,你觉得怎样?我看婵娟可以向你这样提出,便是要你今天晚上便从南后那里得到赦免先生和婵娟的手诏。假使今天晚上你能得到那手诏,她便允许你。假使得不到手,那就没有话再说了。你看怎样呢?
子兰:我是没有什么的。只要看婵娟怎样。
宋玉:(又向婵娟)婵娟,你是听见的啦,你的意思是怎样呢?这是最近情理的办法了!
婵娟仍丝毫不动。
宋玉:唉,你怎么总不表示态度呢?你把头点一点呢,摇一摇呢。
婵娟仍丝毫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