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

他说了许多遍——虽然没有一千次，但次数的确不少。玛丽听得入了迷。她觉得这番念诵既怪异又动听，并希望他一直持续下去。本·威瑟斯塔夫觉得自己的心神渐渐安静下来，就像进入了梦境，感到非常舒服。蜜蜂在花丛间的“嗡嗡”声与科林念诵的声音融为一体，令人昏昏欲睡。迪肯盘腿而坐，兔子在他怀里睡着了，他的一只手放在小羊的背上。煤灰挤走了一只松鼠，紧紧地偎在他的肩上，眼睛里的灰色薄翳垂了下来。最后，科林停住了。

“现在我要绕花园走一圈。”他高声宣布。

本·威瑟斯塔夫的头刚刚耷拉下来，这时又猛地一抬。

“你已经睡着了。”科林说。

“没有的事儿，”本嘟哝道，“布道很不错——不过在募捐宗教仪式（集会、礼拜等）中的募捐。开始之前，我肯定要出去。”

他还没有完全清醒。

“你不是在教堂里。”科林说。

“我是不在，”本说，一边坐直身体，“谁说我在了？我每个字都听见了。你说魔法在我的背上，医生说那是风湿。”

王公挥了挥手。

“那是错误的魔法，”他说，“你会好起来的。你可以下去干活了，不过明天还要来。”

“我想看你绕花园走一圈，”本·威瑟斯塔夫嘟囔道。

这嘟囔算不上不友好，但略带怨气。实际上，作为一个倔老头，他虽然参与进来，对魔法却并不完全相信，所以他已经决定，一旦被打发走，他就要爬上梯子从墙头上观看，这样，万一科林有什么闪失，他还可以马上一颠一颠地赶回来。

王公没有反对他留下，于是，队伍排好了。看起来还真像模像样，领头的是科林，他的一边是迪肯，另一边是玛丽，本·威瑟斯塔夫殿后。动物们跟在他们身后，小羊和小狐狸紧跟着迪肯，白兔一路蹦蹦跳跳，时而停下来啃着什么，煤灰则神情肃穆地跟在后面，俨然一个自以为身负重任的人。

这支队伍缓慢而庄严地行进着，每走几码就停下来歇息片刻。科林靠在迪肯的手臂上，本·威瑟斯塔夫私下里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但是科林不时地把手从迪肯身上拿开，独自走上几步。他一直昂着头，显得很有气势。

“魔法在我身！”他不停地说，“魔法让我壮！我能感觉到！我能感觉到！”

肯定有什么力量在支撑着他，使他振奋。他在凉亭里的座位上坐过，在草地上坐了一两次，还在小路上停了几回，靠着迪肯，但是他不肯放弃，直到围绕花园走完整整一圈。当他回到华盖般的大树下时，他的脸上泛着红晕，显得非常得意。

“我成功了！魔法应验了！”他叫道，“这是我的第一个科学发现。”

“克雷文医生会怎么说呢？”玛丽突然问道。

“他什么也不会说，”科林回答，“因为不会有人告诉他，这将是所有秘密中最大的一个。在我长得非常强壮，能像其他孩子那样走路跑步之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任何情况。我要每天坐着轮椅来这儿，再坐着轮椅回去。我不会让别人小声议论，问这问那，我不会让我爸爸听到任何消息，直到实验完全成功。然后，等他回到米瑟尔斯韦特庄园的某个时候，我要直接走进他的书房，说：‘我来了，我跟其他的孩子一个样。我的身体很好，会长成一个男子汉，这是一项科学实验的功劳。’”

“他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玛丽叫道，“他会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的。”

科林十分得意，满面红光。他已经让自己相信他会好起来，这其实是成功了一大半，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让他最受鼓舞的念头，就是想象他爸爸在看到自己的儿子和别的父亲的儿子一样挺拔、健壮时，会是什么反应。在过去那段多病的日子里，他最难过的痛苦之一就在于，他憎恨自己病怏怏的，脊背虚弱，成了一个连亲生父亲都不愿看自己一眼的孩子。

“他不信也得信，”他说，“在魔法应验之后和开始从事科学发现之前，我要做的事情之一，就是成为一个运动员。”

“再过一周左右，我们就带你去参加拳击比赛，”本·威瑟斯塔夫说，“你会赢得金腰带，成为全英国的职业拳击冠军。”

科林严厉地盯着他。

“威瑟斯塔夫，”他说，“你这样太不敬了。别以为你参与了秘密就可以随意放肆。不管魔法有多灵，我都不会成为职业拳击手，我要当科学发现者。”

“请原谅，请原谅，先生，”本一边回答，一边手碰额头行了个礼，“我应该知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不过他眨了眨眼，心里简直乐坏了。其实他并不在乎受到斥责，因为斥责意味着这孩子正在长力气，长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