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的钥匙

玛丽知道玛莎不在宅子里，不禁觉得更加孤单。她迫不及待地出了门，来到花园，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围着带喷泉的花园跑了十圈。她认真数着圈数，跑完后，觉得心情好了许多。阳光使这个地方完全变了样。湛蓝的天空不仅高耸在米瑟尔斯韦特庄园之上，也高耸在旷野之上，她不停地仰起脸来，望着天空，想象着躺在那些雪白的小云朵上四处飘浮会是什么感觉。她走进第一个菜园，看到本·威瑟斯塔夫和另外两个花匠在干活。天气的变化看来对他有好处，他主动跟她说话了。

“春天来了，”他说，“你没闻到吗？”

玛丽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闻到了。

“我闻到了好闻、新鲜、潮湿的气息。”她说。

“那是肥沃土壤的气息，”他一边答话，一边挖着，“它现在心情很好，正在为长东西做准备。每到种植季节，它就很高兴。而冬天时，它无事可干，就觉得无聊。在那边花园里那看不见的地底下，有些东西很快就要苏醒了，太阳温暖了它们。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看到一些尖尖的绿芽从黑土里冒出来。”

“那会是什么？”玛丽问。

“番红花、雪花莲和黄水仙，你从没见过吗？”

“没有。在印度时，下雨之后到处都是又热又湿，绿油油的一片，”玛丽说，“我还以为，所有的东西都是在一夜之间长出来的。”

“这些花不会一夜就长出来，”本·威瑟斯塔夫说，“你得耐心等待。它们会在这里冒出一点，再在那里冒出一点，今天张开一片叶子，明天再张开一片。你就瞧着吧。”

“我会的。”玛丽答道。

过了一会儿，她又听到一阵轻柔的拍翅声，马上就知道是知更鸟又来了。它非常调皮活泼，就在她的脚边跳来跳去，还侧着脑袋狡黠地看着她，她不禁问了本·威瑟斯塔夫一个问题。

“你觉得它记得我吗？”她说。

“记得你吗？！”本·威瑟斯塔夫抱不平地说，“园子里的每棵卷心菜蔸它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人就更不用说了。它以前在这儿从没见过小姑娘，所以一定想弄清你的一切。你什么事都瞒不了它。”

“在它住的花园里，地底下的东西也在悄悄苏醒吗？”玛丽问。

“什么花园？”威瑟斯塔夫咕哝着，脸又绷紧了。

“有老玫瑰树的那个。”她情不自禁地问出这个问题，因为她太想知道了。“那儿的花都死了吗？有些花夏天会活过来吗？有没有玫瑰花？”

“问它好了，”本·威瑟斯塔夫朝知更鸟耸了耸肩，说，“只有它知道，十年来没有任何人进去过。”

十年是很长一段时间，玛丽想。她是十年前出生的。

她走开了，一边慢慢地想着。她开始喜欢上那个花园，正如她渐渐喜欢上知更鸟、迪肯和玛莎的妈妈一样。她也开始喜欢玛莎了。这么看来，她喜欢的人还真不少——如果一个人不习惯于喜欢别人的话。她把知更鸟也当成了一个人。她来到那道爬满常春藤的长墙外，在那条便道上来回走着，越过墙头可以看到树梢；当她走第二趟的时候，一件非常有趣、激动人心的事情发生了，而且一切都多亏了本·威瑟斯塔夫的知更鸟。

她听到两声“叽喳”声，便扭头朝左边光秃秃的花坛看去，只见它正在那儿蹦蹦跳跳，假装在土里啄食，好让她相信它没有跟着她。可是她知道它一直在跟着她，不禁又惊又喜，全身几乎颤抖起来。

“你真的还记得我！”她叫道，“你还记得我！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鸟儿！”

她一边学鸟叫，一边轻言细语地跟它说话，而它则跳着，叫着，还卖弄似的摇着尾巴，仿佛也在说话。它胸脯上的红色羽毛就像绸缎一般，它鼓起小小的胸脯，显得那么迷人，那么庄严，那么漂亮，似乎真的在向她表明，一只知更鸟可以是多么重要，多么像一个人。当它允许玛丽小姐朝她越靠越近，允许她弯下腰，说着话，试着学知更鸟叫时，玛丽小姐忘记了自己生活中曾经有过别扭的时光。

哦！想想看，它居然让她靠得这么近！它心里明白，这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东西能使她朝它伸出手去或者惊吓它，哪怕是丝毫的惊吓。它心里明白，因为它就像真正的人——只是比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更好。她高兴得几乎不敢呼吸。

花坛并非完全光秃一片。上面没有花，因为多年生植物都被割了过冬，但在花坛的深处，还有些高矮不一的灌木丛挤在一起，知更鸟在灌木丛下跳跃的时候，她看到它跳到一小堆新翻的泥土上，然后停下来找虫子。土被翻动过，因为有条狗想把一只鼹鼠挖出来，而刨出了一个很深的坑。

玛丽看着那儿，不大明白为什么会有个坑，可是看着看着，她突然注意到，在新翻的泥土里，有个东西几乎被埋住了，好像是一枚生锈的铁环或铜环。知更鸟飞上了旁边的一棵树，她伸出手去，拾起圆环。但是，这不只是一个圆环，而是一把似乎被埋了很久的旧钥匙。

玛丽小姐站起身，几乎是一脸恐惧地看着挂在手指上的钥匙。

“也许它已经被埋了十年，”她轻声说道，“也许它就是那个花园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