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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科波菲尔的身世和经历-第二十二章 一些旧场景,一些新人物

“不,”他答道,“不。”

“那么,我把你从什么地方唤上来了?”我在他身旁坐下说道。

“我在看火中幻景呢。”他马上说道。

“可你不让我看,”我说道,因为他马上就用块烧着的木头把火拨了拨,撩起一串红红烫烫的火星飞入那小烟囱,呼啸着飞入空中去了。

“你看不见的,”他说道,“我恨这种黄昏时分,它不是白昼,又不是黑夜。你来得这么晚!你去什么地方了?”

“我去向我常去的地方告别呢。”我说道。

“坐在这里,我想,”斯梯福兹环顾房间四周说道,“我想我们来的那天晚上所见到的那样快乐的人会——从眼前这地方的凄慌气氛来看——分离,或逝去,或遇到我不知道的什么伤害。大卫,我真希望在过去的二十年中我有一个严父呢!”

“我亲爱的斯梯福兹,这是怎么了?”

“我真希望我以往受过更好的指导!”他叫道,“我真希望我过去更好地指导过自己!”

他那举止中有种伤心的沮丧,这叫我实在诧异。他的失态超出了我的想象。

“做这个贫苦的皮果提,或做他那愚莽的侄子,”他站起来,倚着炉架,对着火炉闷闷地说,“也比做我自己好,尽管我比他们要阔气二十倍、聪明二十倍,也总比过去的这半个小时像这样在这该死的船里和自己过不去要好!”

他心情的变化使我惶惑得只好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他站在那里,手支着头,郁郁地朝下看火。终于,我诚恳地请求他,叫他告诉我他为什么这样苦恼,如果我不能指望可以劝说他什么,那就让我来同情理解他吧。可我还没说完,他就大笑起来——开始还有点懊恼,很快就又兴冲冲了。

“得了,没事了,雏菊!没事了!”他回答道,“我在伦敦的旅馆里对你说过,我有时和自己过不去。刚才,我像做了个噩梦——我觉得,一定做过了。在很闷的时候,我想起了一些童话来,我也不知道那是些什么了——我想我是把自己和那个‘不小心’被狮子吃掉的坏孩子混在一起了——这总比给狗吃掉要体面得多呢,我觉得。被那些老婆们叫做‘可怕’的东西从我的头到脚地爬了过去。我怕的是我自己。”

“我想你是什么也不怕的呢。”我说道。

“也许是这样,也许还有足以让我怕的呢,”他答道,“好了!这事就过去了!我不再苦恼了,大卫;不过,我再一次告诉你,我的好人,如果我有一个坚毅严格的父亲,一定于我有益呢,也于别人有益!”

他的脸总是表情丰富,可是当他看着火说这几句话时,他脸上显出我从没见到过的真诚,我也说不清的真诚。

“就在这里打住了!”他说道,做了个向空中抛一件很轻的玩艺的手势。

“嘿,因为它去了,我又是个男子汉!”

“像麦可白斯一样。现在该吃饭了!如果我没有用可怕的纷扰结束了宴会(像麦可白斯那样),雏菊。”

“我想知道,他们人都上哪了!”我说道。

“谁知道呢,”斯梯福兹答道,“我闲逛到摆渡处找你以后,又逛到这里,在这里没看见一个人。这情景引起我胡想,所以你就发现正在苦想的我。”

挽着一只篮子的高米芝太太出现了,她解释说当时没有人在家里。她忙着在皮果提先生随海汛回来前去买些必需品;因为怕汉姆和小爱米丽会在她出去后回来——这在他们尚为时很早——所以没有锁门。斯梯福兹用高高兴兴的问候和幽默滑稽的拥抱把高米芝太太的情绪大大提高了后,就挽上我胳膊把我拉走了。

他也把自己的精神提高到不比高米芝太太低的水平,他又像平时那样快活了。我们走在路上时,他又那样生气勃勃地谈笑风生了。

“这么说来,”他快乐地说,“明天我们就不过这种海盗生活了,是吗?”

我们这样讲定了,”我答道,“你知道,我们已定下马车上的座了,”

“唉!无法挽回了,我想,”斯梯福兹说道,“除了在这儿的海上晃来晃去,我几乎忘了世界上还有别的事了。我希望没什么事了。”

“只要还有新鲜感。”我笑着说道。

“大概是这回事,”他紧接着说道,“虽说这话里有像我小朋友这样的老实人不该有的讥讽在里面。得!我相信我是个没常性的家伙,大卫。我知道我是这种人;可是铁正热的时候,我也能用力打。我相信,作为一个航海的舵手,就是相当苟刻的考核我也能过得了。”

“皮果提先生说你是个奇才呢。”我接着说道。

“一个航海奇才,是吧?”斯梯福兹说着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