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在那儿会变得懒惰的,”默德斯通小姐仔细审视着一个泡菜坛时说,“懒惰是一切罪恶的根源。不过,依我看来,他就是在这儿——或在任何地方——也会变懒惰的,这是必然的。”
我看出皮果提已准备好做一番愤怒回去,但为了我着想,她强咽下那回答,保持沉默。
“唉!”默德斯通小姐眼睛仍盯着泡菜坛说,“我弟弟不应受扰或被弄得不舒服,这是至关重要的,比一切都重要。我想,我还是答允了好。”
我向她致谢,不流露半分高兴,生怕这一来会使她收回答允。当她视线离开泡菜坛而转向我时,那眼神是那么酸溜溜的,好像她的眼睛已汲取坛里的东西一样,我不禁认为我上述的顾虑是很有道理的。不过,这答允给了后就没收回;那个月过完后,皮果提和我已做好离开的准备。
巴吉斯先生进到住宅里来提皮果提的箱子。以前,我从没见他走进花园的门,现在他第一次走进了住宅。他扛起最大的箱子走出去时,对我看了一眼,我觉得如果巴吉斯的脸上可以流露什么意义的话,那一眼里就有意义。
皮果提离开这么多年来她把它当做她自己家的地方,离开形成了她生命中两大依恋(我母亲和我)的地方,当然心绪不快。她很早就去了墓场,在那儿徘徊。她上车后,用手帕捂着眼睛坐下。
她没放下手帕时,巴吉斯先生也死板板的。他态度如常地坐在老地方,像一个填了芯的大人偶像。可是当皮果提开始打量四周时并和我说话了,他也有几次点点头、龇牙笑笑。我压根不明白他是对谁这么做,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今天天气好极了,巴吉斯先生!”我出于礼貌这么说。
“不坏。”巴吉斯先生说,他说话小心,几乎从不让人明白他的心思。
“皮果提现在很舒服了,巴吉斯先生。”我这么说意在让他高兴。
“是吗,呃?”巴吉斯先生说道。
巴吉斯先生想了想,又很乖巧地瞟了皮果提一眼后说:
“你真的很舒服了吗?”
皮果提笑着做了肯定的回答。
“千真万确,你知道,是真的吗?”巴吉斯先生从座位上向她挪近了点,并用胳膊肘碰碰她,“真的吗?千真万确很舒服了吗?是吗?呃?”他每问一句,就朝她挪近一点,又碰她一下;于是最后我们被挤到车厢左角落里,我被挤得受不住了。
皮果提叫他注意到我的痛苦,巴吉斯先生立刻多给了我一点点空间,并一点点退回去。可我不能不看出,他似乎认为他已发明了一种奇妙的方法,这方法可以用一种简洁、如意、有力的方式把他的心思表达出来,而省去找话谈的不便。显然他为这暗笑了一些时候。渐渐地,他又转向皮果提,反复问:“你真的很舒服吗,呃?”并又像先前那样进攻我们,直到我几乎被挤得透不过气来,这才又退回。就这样,他一次次用同样的话和方式进攻,结果总一样。后来,我一见他挤过来,就连忙起身站到踏板上,假装看风景,这样我才没被再挤着。
他那么客气,为了我们而停在一家酒店前,请我们吃烤羊肉、喝啤酒。皮果提喝啤酒时,他又那么多动作,几乎让她呛住了。不过,当我们快接近我们的旅行目的地时,他要做的事多,没那么多时间调情了;当走到雅茅斯的路上时,我感觉得到我们都被颠得好苦,没什么闲情来做别的事了。
皮果提先生和汉姆在老地方等我们。他们很亲热地迎接皮果提和我,也和巴吉斯先生握了手。巴吉斯先生的帽子戴到后脑勺上了,从脸到腿都露出忸怩不安,我觉得他看上去一副呆模样。他们俩一人提起皮果提的一只箱子,我们正要离开时,巴吉斯先生煞有介事地用手指向我示意,要我去一个拱门下。
我说:“巴吉斯先生,事情还顺哪。”
我抬头仔细看他的脸,装出意味深长地说:“哦!”
“事还没完呢,”巴吉斯先生点点头神秘兮兮地说,“事情还顺哪。”
我又答道:“哦?”
“你知道谁愿意的吗?”我的朋友说,“是巴吉斯愿意。只有巴吉斯愿意呀。”
我点头同意。
“事情还顺呢,”巴吉斯握着手说,“我是你的朋友。是你首先让事情进行得顺利的。事情还顺哪。”
为了把事情说清楚,巴吉斯先生却极其神秘兮兮了,要不是皮果提叫我走,我准会站在那儿盯住他的脸看上一个小时,我敢说那样的话我能从他的脸上所得到的信息,准和从一个停了摆的钟面上所得的一样多。我们走路时,皮果提问我他说了些什么,我告诉她,他说的是事情还顺哪。
“他还那么厚脸皮,”皮果提说,“不过,我不在意!卫卫,亲爱的,如果我想要结婚,你会怎么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