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是吗,”列车员说,“再说,我们从这儿步行到前面车站,也得要这么长的时间。”
“可是,这儿离车站不是只有一英里路吗?”一位乘客问。
“事实上是一英里,但是得绕道过河啊。”
“这条河,我们不能坐船过去吗?”上校问。
“那可办不到,因为下雨河水涨了。水流很急,我们必须兜圈子绕十英里路,从北面一个浅滩上过去。”
上校于是破口大骂,一会儿埋怨公司不好,一会儿又责备列车员不对。路路通也是怒气冲天,差一点就要帮着上校一起骂了。
眼前发生的阻碍是一种自然的力量,路路通的主人钞票再多,即便都拿出来,这一回也解决不了问题。
此外,所有的旅客也都垂头丧气,耽搁时间暂且不说,旅客还得在这冰天雪地里步行十五六英里。所以,叫喊声和咒骂声连成了一片,要不是一心在玩“惠司脱”,这些叫声准会引起斐利亚·福格的注意。
现在路路通觉得必须把情况告诉自己的主人,于是他就低着头走向车厢。正在这个时候,那位火车司机——孚尔斯特,一个标准的“北方佬”——大声叫着说:“先生们,咱们也许有办法过去。”
“从桥上过去吗?”一个旅客问。
“对,从桥上过去。”
“开着火车过去?”上校问。
“对,开着火车过去。”
司机这句话的每一个字路路通都听清楚了,他停下了脚步。
“可是这座桥就要塌了!”列车员说。
“没关系,”孚尔斯特说,“我们只要把火车开到最大速度,碰运气也许能过去。”
“见鬼!”路路通说。
但是,立刻就有些旅客附和这个建议,表示同意,尤其是普洛克托上校特别拥护这个办法,这个冒失鬼,他觉得这样完全可以。他甚至还告诉大家说,有些工程师还想过用高速度直线奔驰的办法使火车从“没有桥”的河上飞过去,他还讲了另外一些类似的奇事。说到最后,所有关心这个问题的人都赞同了司机的高见。
“我们准有一半的机会能过去。”一个旅客说。
“百分之六十的机会。”另一个说。
“百分之八十……百分之九十的机会!”
路路通可给吓昏了,虽然他也是准备要用一切办法过这条河的,可是现在这个办法他觉得未免有点太“美国式”了。
“再说,”他心里想,“总应该让旅客们先下来,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应当先做,可是这些人根本连想也不想!……”这时路路通就对一个旅客说:“先生,这位司机出的这个主意,我看有点冒险了,可是……”
“有百分之八十的机会!”这位旅客回答说,他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了。路路通又走到另一位先生跟前接着说:“我知道有百分之八十的机会,可是您只要想一下……”
“想有什么用,有什么好想的!”这个听他说话的美国人耸着肩膀说,“司机已经说了,准能成功的!”
“是啊,”路路通说,“能过去,要是更谨慎一点,我们应该……”
“什么!谨慎!”普洛克托上校碰巧听见了路路通这句话,他跳了起来,嚷着说,“不是谨慎,我告诉你,是开快车,你懂吗?开快车。”
“我知道……我懂……”路路通说,这时谁也不肯听完他的话,但是他仍然继续说下去,“假如说,‘更谨慎一点’这句话您听不惯那么我就换个说法,为了更合情理一点,至少应该……”
“他是谁啊?他要干什么?他说什么?他讲什么合情理不合情理啊?……”周围的人都哄起来了。
这个可怜的小伙子,现在不知道该跟谁讲话了。
“你是害怕了吧?”普洛克托上校问他。
“我!害怕?”路路通叫着说,“好吧,算了!我要让你们这些人看看,一个法国人也能跟你们一样的‘美国’!”
“上车了!上车了!”列车员喊着说。
“好,上车,”路路通说,“上车!马上上车!不过你们不能不让我有自己的想法,最合情理的办法,应该是让旅客们先步行过桥,然后再把车开过去!……”
但是,他这个合理的想法没有人赞成,没有人觉得他有道理,旅客们都回到自己的车厢里去了。路路通坐回自己的坐位,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只字未提,三位玩“惠司脱”的牌迷现在心都在牌上。火车头大声地吼了一声,司机打开了汽门,把火车向后倒开了差不多一英里,就像是一个跳远的健将向后退几步准备飞跃一样。
紧接着响了第二声汽笛,火车又开始前进了。它不断地加快速度,一会儿之后,速度已经大到了十分可怕的程度,车上只能听见机车发出的隆隆声,活塞每秒钟进返二十次,车轴在机油盒里冒着浓烟,简直可以说整个火车就像以每小时一百英里的速度在前进,铁轨所负担的重量减轻了,因为高速抵消了重量。
列车过去了!就像闪电一样,连个桥影也没来得及看见,简直可以说是从对岸直接飞过来的,火车一直冲过了车站五英里,司机才勉强把它刹住。但是,列车一过河,桥就轰隆一声坍落在梅迪西弯的激流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