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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狼-第六章命悬一线的考验

海狼

翌日早上,大风已歇息,夜叉号在平静的海上行进,偶有轻风拂面而过。海狼在舵楼甲板上不断巡视,眼睛总是朝东北方向眺望。东北贸易风定会从那儿浩荡而来。

大家都在甲板上,收拾着自己的小艇,进行捕猎准备。船上有七只小艇:船长的印度式小艇和六只猎手用的小艇。每只小艇三个人,一个猎手、一个桨手和一个舵手组成一组。桨手和舵手都是水手,猎手一般可以指挥桨手和舵手,而全体人员都要服从海狼的指挥。

这一切,我都知道。在旧金山和维多利亚各船队里,夜叉号被看作是最快的三桅船。实际上她以前是只私人游艇,就是为了快捷而建造的,她那轮廓和装备已说明了问题——尽管我对这类事一窍不通。昨天值班时,我和钟生小谈了一会儿,他把这船的事告诉了我。我们谈得很热情,带着对好船的热爱,像有些人热爱骏马一样。他感到前途黯淡。我了解到海狼在猎海豹船的船长中声名狼藉。打动钟生参加这次航行的,是这只船,但他已后悔了。

他告诉我,夜叉号是一只八十吨的三桅船,船型精巧极了。她的横梁,也就是宽度,是二十三英尺,长度略大于九十英尺。铅质的龙骨重量没人知道,但重得出奇,因此稳定性极佳。备用的船帆幅宽异常巨大。从甲板到主中桅木冠的距离为一百英尺挂零;而前桅和它的中桅要短八至十英尺。我之所以要叙述这些细节是为了让大家理解这个装载了二十二个人的浮动小世界。那是个极小的世界,一粒微尘,一个小不点。人们竟然敢乘着如此脆弱的小玩意到海上去冒险,这让我吃惊。

海狼以大胆闻名海上。我曾无意听见亨德森和一个加州猎手斯坦第什谈起此事。两年前他在白令海遇上飓风,竟把桅杆全砍了。现在的船桅是新装的,各个方面更可靠更结实。据说,他情愿船翻了,也再不肯丢掉桅杆。

除了大喜过望的新大副约翰森,好像每个人上船都各有见不得人之处。前船的人有一半是舱下水手,他们的解释是不知道这条船和她的船长的底细,而知道底细的人则私下传说猎手们尽管枪法极准,但都以好吵和好战而臭名远扬,正经的三桅船都不肯要他们。

还有一个水手,我也交上了朋友,他叫老易,是诺伐斯科提亚的爱尔兰裔人,圆滚滚的身子,一脸快活,喜欢交际,只要有人愿意听,他就愿意说个不停。下午,饭袋睡觉去了,我在削着永远削不完的土豆,老易就进厨房来聊天。他解释为何上船,只是因为签字时喝醉了。他向我一再保证,他要是清醒的话,是怎么也不会签这个字。他每年到了季节都固定要上船打海豹,已干了十二年,被看作是船队里最佳的两三个舵手之一。

“啊,小伙子,”他向我摇摇头,“这船糟透了。你不像我,我是喝醉了。打海豹是水手的乐事——可不在这条船上。大副头一个送命,但记住,这一趟航行还会有人丢命。嘘,这话就我俩知道——还有那根桅杆知道:海狼是个魔王。夜叉号成了浮动地狱,自从这船归了他就一直这样。我难道不明白?我难道不清楚这个人?两年前,在日本函馆,他干了一仗,杀掉四个船员。我那时不就在爱玛号上吗?离他还不到三百英尺呢。同一年,他还一拳打死过一个人。真的,打死了,脑袋准是像蛋壳一样敲碎了。库拉岛市长、警察局长,几位日本老板不是来了吗?不是到船上做他的客人了吗?带了夫人——漂亮的小宝贝,像扇子上画的一样。他出发时,几个痴情丈夫可不像偶然事故一样,被扔在了船后的舢板上吗?那几位可怜的小太太不是一周后才在岛子那边上岸的吗?没有人接,只好走回去,翻山越岭,脚上穿的那精美的草鞋,走不了一英里地就散掉了。难道我不知道?这位海狼就是那个野兽,《启示录》里所说的大兽。他没有好下场的。记住,我对你什么都没有讲过,一句悄悄话也没有讲过。哪怕最后一个妈妈的儿子都喂了鱼,我胖老易也不打算这次送命。”

“海狼!”停了一会儿,他鼻子哼了一下,“你听这个名字,听听!狼——他就是狼人!他跟坏人不一样,那些人是心黑,他没有心。狼,就是狼人,他就是那么个东西!你觉得他这名字取得好吗?”

“可他既然声名狼藉,”我问,“又如何找到人到他船上干活呢?”

“在上帝的陆地和海洋上,你是如何找到人干活的?”老易带着爱尔兰人的火气问。“我要不是醉得像头猪,签了字,你会在这船上遇见我吗?有些人,正经船老大是不会用的,比如那帮猎手;还有些糊涂虫,比如前舱那些关不拢嘴的可怜鬼,他们会明白的,会的,会后悔自己生到了人世的。我要是能忘掉可怜的老老易和他自己要受的罪,也想为那帮可怜虫恸哭呢。我这话不是悄悄话,不是的。”

海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