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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与黑(下)-第二十七章教会里最好的职位

红与黑

贡献!才能!品德!算得了什么!您得加入一个党派!

——泰雷马克德国作家费奈隆的长篇小说《泰雷马克历险记》中的人物。

主教职位和于连,就这样第一次在这个女人的头脑中联系在一起了,而法国教会里最好的职位迟早得由她来分配。然而,这分美差却丝毫不会使于连有所动心。

此时,他一心想着失恋的痛苦。一切都会加剧他的不幸,甚至,看见自己的卧房,都会柔肠寸断。晚上,当他端着蜡烛回来,每一件家具,每一种饰物,都像是在跟他说话,无情地宣布他新的不幸。

“今晚我还有一件苦差事,”回房时他自语道,他已好久没有这样急迫了,“可以肯定这第二封信准和第一封一样无聊。”

果然,这一封比第一封还要乏味。他觉得抄写的东西实在荒谬,到后来就干脆机械照搬,根本不去思量他抄的字句有什么意思了。

“简直比伦敦外交学院的老师让我抄写过的《明斯特和约》1648年三十年战争结束,交战双方在明斯特和奥斯那布鲁克签订了两个条约,因两地皆在德国境内威斯特法利亚省,故合称为《威斯特法利亚合约》。的正式文本还要夸张。”他想。

此刻,他才想起德·费尔瓦克夫人的那几封信,他忘了把它们还给那个严肃的西班牙人唐·迭戈·比斯托斯了。他把信找了出来,觉得也和那个年轻的俄国贵族的信一样令人费解,意思模棱两可,好像什么都想说,又什么都没说明白。“这种风格真像是风琴演奏,”于连想,“在那些关于虚无、死亡、无限之类极其高超的玄想中,害怕被人取笑的恐惧才是最真实的。”

上面经过删节的这段独白于连至少嘟囔了半个月。于连的生活单调极了:抄着《启示录》注释似的东西沉沉入睡,第二天再神情忧郁地去送信;把马送回马厩时希望看见玛蒂尔德的裙子;然后便是日常的工作。元帅夫人晚上如果不来德·拉莫尔府,他就去歌剧院。这就是于连一成不变的生活。要是德·费尔瓦克夫人来侯爵家,他就感到比较有趣了,他可以从元帅夫人帽檐底下偷看玛蒂尔德的眼睛;于是说起话来就会滔滔不绝;那些别致而感伤的句子,也会更加优雅、动人。

他清楚地感觉到:在玛蒂尔德的眼里,他说的那些东西都是极其荒谬的。然而,他想用高雅的辞藻来打动她。“我说的东西越不真实,她就会越喜欢。”于连想。于是,他厚着脸皮,肆无忌惮地夸大自然界的某些方面。他很快发现,为了不让元帅夫人认为自己平庸无能,就决不能把某些意思讲得简明易懂。他要取悦于两位贵妇名媛,所以只能依据从她们眼中看到的或赞赏或冷漠的表情不断地调整讲话的内容。

不管怎样,他现在的生活至少比无所事事好受一些。

“可是,”一天晚上他心里想,“我现在已经抄写到第十五封信了,前十四封都已毫无差池地交给了元帅夫人的看门人,她书桌的抽屉想必已被塞得满满的了。然而她对待我的态度,却依然像我根本没跟她写过信一样!这一切会有什么结果呢?我的坚持会不会让她跟我一样地感到厌烦呢?不得不承认,科拉索夫这个热恋里奇蒙美丽的贵格会女教徒的俄国人,一定很可怕;没有人会比他更令人厌烦的了。”

正如一个平凡的人,偶然碰见一位将军在指挥作战一样,于连根本不懂年轻的俄国人对美丽的英国少女施展的攻心战略。头十四封信的目的,只是为了请求她原谅自己的冒昧。这个温柔的人儿也许会感到腻烦,但必须让她习惯于接到信件。

毕竟,这些信件不会像她的日常生活那么乏味。

一天早晨,于连收到了一封信。他认出了信封上德·费尔瓦克夫人的纹章,急忙把它拆开。其心情之急切,在几天前是决不可能的。那是一张晚宴的请柬。

于连赶紧去查阅科拉索夫亲王的指示。很不幸,本应简洁明了的地方,俄国人却偏偏想学多拉法国诗人,作品有情诗、小说和剧本。的那种故弄玄虚的风格。于连实在不知道,在元帅夫人的晚宴上他该采取什么样的姿态。

客厅金碧辉煌,就像杜伊勒里宫的狄安娜画廊一样华丽。护壁板上挂着一些油画,画上有些涂抹的痕迹。他后来才知道,女主人觉得这些画的内容不够雅观,就让人作了一些修改。“好个崇尚道德的时代!”他想。

他注意到客厅里有三个人参加过秘密记录的起草。其中一位是元帅夫人的叔叔——德·××杜·凯拉夫人的保护人,赫尔莫普利斯主教。主教大人,他掌管着教士的俸禄,据说他对这个侄女是有求必应。“我真是平步青云啊,”于连苦笑着自语道,“我现在竟能与大名鼎鼎的德·××主教大人共进晚餐了。但此等虚名,于我又何益呢?”

晚宴平淡无奇,谈话也了无生趣。“就像是一本劣质的书,目录倒堂而皇之,”于连想,“人类思想中所有最重大的问题都涉及到了。可是只要听上三分钟,你就不禁会问:侃侃而谈的人到底是有意夸张呢,还是浅陋无知?”

读者大概已经忘记了那个叫唐博的小文人了,他是院士的侄儿,后来也当上了教授。此人的使命好像就是用他卑鄙的诽谤来毒化拉莫尔府客厅的空气。

正是从这个小人那里,于连得到了一个启示,觉得德·费尔瓦克夫人不回他的信,很可能是对支配他那些信件的情感保持着宽容的态度。只要想到于连的成功,唐博先生那卑鄙的灵魂,就如被撕裂般的痛苦。“然而从另一方面看,一个有才能的人跟一个傻瓜一样,必然分身乏术。如果索雷尔成为元帅夫人的情人,”未来的教授心想,“他必定会在教会里获得一份美差,这样的话,在拉莫尔府里,我的天地就更大了。”

尽管于连在德·费尔瓦克府上取得了一些成功,彼拉神父还是把他大大地训斥了一番。因为崇尚苦修的詹森派教徒和元帅夫人客厅里的那些尊崇王权、主张改良的耶稣会教徒之间,横亘着教派的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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