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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与黑(下)-第十六章凌晨一点钟

红与黑

玛蒂尔德娇羞难当,忐忑不安,后悔陷入了这样的境地。

“您是怎么处理我的信的?”她终于问道。

“多好的机会啊,如果这些先生们在偷听,他们可该为难了,战斗也能因此而避免了!”于连想。

“第一封藏在一本很大的《新约圣经》里,昨晚的驿车已把它带到了很远的地方。”

他讲了种种细节,声音清晰,好让可能藏在两个衣橱里的人听清楚。那儿他刚才没敢查看。

“另外两封也已通过邮局,寄到了同一个地方。”

“天哪!何必这样谨小慎微呢?”玛蒂尔德惊讶地问道。

“我为什么要瞒着她呢?”于连想,就把心中的疑虑和盘托出。

“难怪你的来信总是这样冷若冰霜!亲爱的!”玛蒂尔德叫道,语调里何止情意绵绵,简直是欣喜若狂。

于连没有注意到这个细微的差别,玛蒂尔德亲热的称呼已经让他飘飘欲仙,至少他心中的疑虑已化为乌有。他鼓起勇气把这个他一向敬重的俊俏姑娘搂进怀里。

玛蒂尔德半推半就地依从了他。

他想起从前在贝尚松和阿曼达·比奈亲近时的情景,于是故技重演,背诵起《新爱洛绮丝》中的清词丽句来。

“你有男子汉的胆量,”她说,没有细听他那些漂亮句子,“我承认,我原来只是想考验一下你的勇气。但你最初的猜疑和后来的决心都证明了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勇敢。”

玛蒂尔德努力用“你”来称呼他。显然,比起说话的内容,她把更多的注意力花在这种奇特的说话方式上了。这种缺乏温情的你我相称没有使于连感到一点点快乐,他奇怪怎么一点儿幸福的感觉也没有。为了寻找这种感觉,他只得求助于理智。他想到自己已受到这个女孩的敬重,而她是那么高傲,从不毫无保留地称赞人。如此一想,他终于感到了一种自尊心得到满足的幸└!

说真的,这不是他有时在德·瑞那夫人身边感到的那种甜蜜的欢悦。这种初次的接触,自然没有柔情可言,有的只是野心实现后感到的狂喜,而于连正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他又谈起他猜疑的那些人和他别具匠心的种种防范措施。他一边谈,一边想着如何利用他的胜利。

玛蒂尔德还是很窘迫,好像给自己的行为吓呆了。此刻能找到话题,不禁分外欢喜。他们谈到以后见面的办法。讨论再次显示了于连的才智和勇气,他心里美滋滋的。他们要对付的都是些很精明的人,小唐博肯定是个奸细,但是玛蒂尔德和他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们若要商量什么事情,可以随意地在图书室会┟妗

“我可以去府里任何地方而不引起疑心,”于连说,“甚至能去德·拉莫尔夫人的卧房。”要到她女儿的卧室,这是一条必经之道。不过如果玛蒂尔德认为每次还是爬梯子为好,他会欣然采用那种冒险方式的。

玛蒂尔德对他那志得意满的神气颇为反感。“这么说来他倒成了我的主人了。”

她自语道,心中懊悔莫及。她的理智使她对刚刚干出的荒唐事情深感厌恶。如果可能,她真想把自己和于连一起杀掉。尽管意志暂时抑制住了心头的悔恨,但羞怯和贞洁受到伤害的感觉,仍使她痛苦不堪。她无论如何不曾料到过自己会落到这种可怕的境地。

“不过我总得跟他说话呀,”她最后对自己说,“跟情人说话,这是理所应当的。”于是,为了履行这一项义务,她怀着柔情把这几天她为他所做出的决定一一讲给他听。不过这种柔情主要还是表现在她的言辞里,而没有体现在她说话的声音里。

她曾经下过决心,如果于连果真遵照他的吩咐,借助园丁的梯子爬进她的卧房,她就委身于他。但是,把这种温情脉脉的话说出口,不会有人比她更冷静、更彬彬有礼了。至此为止,这次幽会一直是冷冰冰的。冷得使人对爱情望而生畏。对于一个不谨慎的女孩子来说,这是何等深刻的教训啊!为了这样的一刻,值得毁掉自己的未来吗?

经过长时间的犹豫,玛蒂尔德终于做了他可爱的情妇。一个头脑肤浅的人可能会觉得玛蒂尔德的犹豫乃是出于对于连的恨。其实不然,因为一个自尊的少女是决不会轻易地打开贞洁的宝藏的。即便是像玛蒂尔德那样随心所欲的人。

实际上,他们的狂热有些勉强。热烈的情爱与其说是真情,不如说是一种刻意的模仿。

德·拉莫尔小姐认为她是在对自己和情人履行一种义务。“可怜的小伙子,”她自语道,“已经表现了十足的勇气,他应该得到幸福,不然就是我没有性格了。”然而,她却宁愿以永恒的不幸为代价,摆脱她正在履行的残酷的职责。

但不管她内心的斗争多么激烈,她还是完全地履行了诺言。

没有丝毫的悔恨,也没有任何自责,来破坏这难得的良辰美景。在于连看来,这一夜与其说是幸福的,还不如说是奇特的。伟大的天主!这跟他在维利埃尔度过的最后二十四小时是多么的不同啊!“巴黎人的矫揉造作能败坏一切,甚至爱情也不能幸免。”于连愤然想道。

于连是站在一个桃花心木的大衣橱里,生出这一番感想的。在听见隔壁德·拉莫尔夫人的房里第一声响动时,玛蒂尔德便让他钻进了这个衣橱。玛蒂尔德跟着母亲做弥撒去了,女仆们也很快离开了套房。于连赶在她们回来打扫之前,轻而易举地溜走了。

他骑上马,到巴黎附近一片森林中寻了个最僻静的地方。他感到幸福,更感到惊奇。幸福如潮,不时涌上心头,就像一个年轻少尉由于某件惊人之举,一下子被司令官提升为上校。他感到自己上升得很快,前一天还在他上面的那些人,转眼已与他平起平坐,或者在他之下了。幸福的感觉也愈发浓郁了。

如果他的心灵里没有丝毫的柔情,那是因为玛蒂尔德对待他的全部行为,不管听上去多么奇特,只是在履行一种责任。对她来说,那天夜里发生的一切都平淡无奇。她没有感到小说里描绘的那种销魂蚀骨的欢乐,她只是觉得不幸和羞耻。

“我是否弄错了?我是否根本就不爱他?”她喃喃地自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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