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水并没有使我感到清爽,”干渴的精灵说,“可这已经是迪亚——巴克尔土耳其的一个省。水质最甘美的一口井了。”
——贝利柯意大利剧作家,爱国志士,曾被司汤达誉为意大利最佳悲剧诗人。
一天,于连从塞纳河畔景色宜人的维尔基埃庄园回来。在所有的产业中,拉莫尔先生对这一庄园情有独钟。因为在他所有的田产中,只有这一块地曾经属于他赫赫有名的先祖博尼法斯·德·拉莫尔。于连进府时,遇上了刚从耶尔回来的侯爵夫人及其女儿。
于连眼下已成了风度翩翩的风流公子,且深谙巴黎的生活艺术。他对拉莫尔小姐相当冷淡,似乎全然忘记了后者曾兴致勃勃地询问过他的堕马详情。
拉莫尔小姐觉得于连的个子比从前更高,脸面也更白净了。他的身材、仪表风流倜傥,已经没有丝毫外省人的痕迹了。只是他的谈吐仍然过于刻板、严肃。尽管具有这些可以理解的特点,但他生性高傲,毫无奴颜媚骨,只是凡事过于认真。
不过人人都看得出,他是个敢于维护自己观点的人。
德·拉莫尔小姐取笑父亲居然把十字勋章给了于连。她对父亲说:“他固然聪明,但不够潇洒。哥哥为了这枚勋章向你求了十八个月之久,况且,他毕竟是拉莫尔家的人啊!”
“确实如此,但于连有过人之处,那是你说的那个拉莫尔家的人所没有的。”
这时,仆人通报吕兹公爵到。
玛蒂尔德不由得打了个哈欠。每每看到吕兹公爵,她仿佛已经看到了父亲沙龙里镀金的古玩和一张张俗不可耐的面孔,即将在巴黎重新开始的无聊乏味的生活场面又一一浮现在她的眼前。尽管在耶尔时,她是那样地怀念巴黎。
“我已经十九岁了,”她暗自思忖,“照那些切口镀金的无聊书籍的说法,这正是花样年华。”她凝视着桌上堆放着的八九本新诗集,那全是她到普罗旺斯旅行期间堆放在那儿的。她的不幸在于她比克鲁瓦泽鲁尔、凯吕斯、德·吕兹及她的其他朋友更为聪敏。关于美妙的诗歌、普罗旺斯灿烂的星空,及南国旖旎的风光,他们能对她说些什么,她都心知肚明。
这双美丽的眼睛流露出对生活的厌倦,流露出对追求快乐的绝望。无奈之下,便将眼光落在了于连身上。“至少,他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她想。
“索雷尔先生,”她的语气轻快、短促,毫无柔媚之状,那是上流社会年轻女子惯用的腔调,“索雷尔先生,今晚德·吕兹先生家的舞会,你会去吗?”
“小姐,我地位微贱,还不配有拜见公爵大人的荣幸。”这个高傲的外省人说出这句话和这个封号时,似乎如鲠在喉。
“公爵请家兄务必邀你同去。再说如果你去的话,还可以给我介绍一下维尔吉庄园的情况。也许明年开春我们要到那儿去。我想知道那里的城堡能不能住,周围的风景是不是像他们说得那么美。因为事情往往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于连没有回答。
“跟我哥哥一起去参加舞会吧。”她痛快利落地又说了一句。
于连彬彬有礼地欠了欠身。“这么说来,甚至在舞会上,也得听候这个家庭所有成员的差遣喽?唉,谁叫我是他们雇来的办事员呢?”他的情绪更加恶劣了,“天知道,我对这小姐说的话,会不会有碍他父母兄长的打算,真是个专制的小朝廷!在这儿,你必须韬光养晦,还不能落下被人抱怨的话柄。”
这时,侯爵夫人差人来唤拉莫尔小姐,要将她介绍给自己的几位女友。于连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想道:“这位高个儿的小姐一点不招人喜欢!她时髦得过分了,整个肩膀都裸露在外面……她的脸色比旅行前还要苍白……金色的头发淡得都没了颜色,好像光线都能穿透似的。她行礼的姿态、看人的眼神,多么高傲,俨然一副王后的架势。”
拉莫尔小姐在她哥哥要离开客厅之际,把他叫了过去。
接着,诺伯特伯爵就朝于连走来,说:“亲爱的索雷尔,今天晚上你愿意我在哪里接你同去参加舞会?公爵特意嘱咐我,务必请你同去。”
“承蒙错爱,在下铭感于心。”于连深深地鞠了一躬。
诺伯特伯爵的一番话殷勤恳切、彬彬有礼,让于连无可挑剔。因此只好借着答谢的机会,发泄一点心中的怨气。但他觉得自己的话里仍有点低三下四的意味。
当晚在舞会上,吕兹公爵府豪华的气派,令于连惊叹不已。前院搭了个大天篷,紫色的绒帐上缀满了纯金打造的星星,可谓金碧辉煌,令人叹为观止。天篷下的庭院里种着橘子树和夹竹桃,全都枝繁叶茂、美不胜收。因为花盆埋得很深,橘子树和夹竹桃好像就是从地里长出来似的。马车过往的路上,都铺上了细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