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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与黑(上)-第二十六章人世间富人缺少的是什么

红与黑

这种种事实,于连已有所感觉,而神学院的宣传又往往对这一切加以掩饰。所以于连无所适从,陷入深深的忧郁之中。他非常用功,很快便掌握了对日后当教士十分有用的知识。但他私下里却觉得这些学问都是虚假的,毫无意义的。不过,他又觉得不学这些,实在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难道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把我忘了吗?”他常想。他不知道彼拉神父曾收到过几封寄自第戎的信件,但他都烧了。这些信件尽管措辞极为得体,字里行间却流露出缠绵悱恻的爱情。信中还交织着深切的悔恨和热烈的情爱的冲突。“这样甚好,”彼拉神父想,“至少这个年轻人曾经爱过的不是一个不信宗教的女人。”

一天,彼拉神父拆开一封信,字迹似乎已被泪水浸得模糊不清,那是一封诀别信。写信人对于连说:“上天终于赐恩于我,让我懂得了恨。我不恨铸成我过错的那个人,他将永远是我在世上最爱的人,我只恨我自己的错误。我已为此付出了牺牲,亲爱的人。你可以看到,我曾为此泪如雨下。我应该为之献身、你也曾如此深爱的那些人,既已灵魂得救,由此便化解了一切。公正而可怕的天主再不能因他们的母亲的罪孽而对他们施行报复了。永别了,于连,愿你公正待人。”

信的末尾部分几乎已完全看不清楚。写信人留下了一个第戎的地址,但希望于连永远不要回信或至少复信的措辞不要让一个悔过自新的女人听了脸红。

忧郁,加上承包商按照八十三个生丁一顿午餐的价格供应给神学院的低劣饭菜,已经开始损害于连的健康。一天早晨,富凯突然出现在他的房间里。

“我总算进来了。为了看你,我这已是第五次来贝尚松了。当然这不能怪你。每次总碰到那张冷酷无情的面孔。我曾派人候在神学院门口,见鬼,你怎么老不出来?”

“这是我强加给自己的一个考验。”

“你似乎变了很多。我总算又见到了你。花了两个价值五法郎的埃居,我才忽然明白,我是个天字第一号大傻瓜,我干吗不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拿出来呢?”

两个老朋友越谈越投机。突然于连脸色骤变,因为富凯对他说:

“噢,对了,你知道吗?你学生的母亲现在可虔诚啦。”

他不过是随便一说,却在于连充满激情的心灵中产生了奇特的印象。因为他的话语无意中又搅起了于连埋藏在心底的隐情。

“是的,我的朋友,她已虔诚到狂热的程度。有人说她还去朝圣过几次呢。但是,德·瑞那夫人不愿意向马斯隆神父忏悔。她宁可到第戎或贝尚松去做忏悔。这可使对可怜的谢朗神父暗中监视了那么久的马斯隆颜面扫地,可能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耍 

“她来贝尚松?”于连问道,他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是啊,常来。”富凯有点不解地答道。

“你身上有《立宪新闻》吗?”

“你说什么?”富凯问。

“我问你有没有任何一期的《立宪新闻》?”于连心平气和地说,“在这儿买要三十个苏一份呢。”

“什么!神学院里也有自由党!”富凯失声叫了起来,“可怜的法兰西啊!”他模仿着马斯隆神父那伪善的嗓音和装腔作势的腔调,又补了一句。

要不是第二天,于连认为还是个孩子的那位从维利埃尔来的小修士对他说的一句话,让他有了一个重大发现的话,这次富凯的来访本来会对我们的主人公触动很深的。自进入神学院以来,于连的行为不过是一连串的作假罢了。想及于此,他把自己狠狠地嘲弄了一番。

说实在的,他一生中的那些重大行动都是精心安排的。但他不注意小节。然而神学院的那班精明人恰恰只注重小节。因此,他在同学们中间已被公认为自由思想者了。因为他的思想已在许多琐细的小事中流露了出来。

在他们看来,他肯定犯有如下弥天大罪:他居然要独立思考、独立判断,而不是盲从于权威和圣贤的榜样。彼拉神父对他也鲜有帮助。除了听他忏悔之外,很少跟他谈话,就是在听他忏悔时,也往往是听得多,说得少。要是他当初选了卡斯塔奈德神父,情况可能就大不一样了。

于连一旦觉察到自己的愚蠢之后,也就不再事事郁闷了。他决心弄清楚造成的损害究竟有多大。为此,他略微改变了以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那种高傲、固执而又冷漠的态度。然而,别人却乘机报复。他笑脸相迎,对方却不屑一顾,甚至冷嘲热讽。他这才知道,自打他进入神学院以来,尤其是在休闲的时候,没有一个小时不在产生对他有利或有害的后果,不在增加他的敌人的数目或者为他赢得几位真正有德或稍许不那么粗俗的修士的好感。需要弥补的损失很大,面临的任务异常艰巨。从此,于连时时警戒、常备不懈。他要为自己塑造一个全新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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