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年里的极夜时期,即使在正午,太阳也没冒出南方的地平线。不过冰块少了一点,路好走了一点,我们驱使着狗,从早走到晚。我说过,在四十英里站,每一英里路都要套上雪鞋来走。雪鞋把我们的脚磨烂了几大块,冻疮破了,结了疤,怎么也好不了。冻疮搞得我们越来越受不了,有天早上,我们套上雪鞋时,杰夫像小伢一样哭了。我叫他在一辆轻一点的雪橇前面开路,可是他为了舒服,脱下雪鞋。这样,路就不平整了,他的鹿皮鞋踩得雪上尽是大窟窿,害得那些狗全陷到窟窿里打滚。狗的骨头已快要戳破它们的皮了,这当然不好。因此我说了几句狠话,他答应了,可并没有做。后来我就用狗鞭子抽他,这样才解决了问题。他简直是个小孩,是煎熬和一身肥肉改变了他。
“可是帕苏克!每当这个男人躺在火旁哭时,她总是忙着做饭;早晨她总是帮我套上雪橇,晚上又解开雪橇。她很爱护狗。她总是走在前面,提起套着雪鞋的脚,踩在雪上,让路可以平整一点。帕苏克——我该怎么说才好呢?——我只觉得这是她分内的事,我一点也没放在心上。因为我脑子里有许多别的事情在打转,再说,当时我还年轻,不懂女人的风情。后来事情过去,回头一想,才懂了。
“那个男人后来差不多一无是处。那些狗已经没有什么劲了,可每逢他掉队,就要偷乘雪橇。帕苏克说她愿意驾一辆雪橇,这样那小子就没事干了。早晨,我公正地分给他一份粮食,让他一个人先行。然后由帕苏克跟我一同拆帐篷,把东西装上雪橇,把狗套上。等到中午,太阳和我们捉迷藏时,我们就会赶上那个男人,看见泪水在他脸上结成了冰,接着,我们就赶过了他。晚上,我们搭好帐篷,把他那份粮食放在一边,替他把皮毯子摊开。同时我们还要点起一大堆火,引他前来。几个钟头后,他才会一颠一晃地走来,边哼边哭边吃饭,然后入睡。这个男人没病,他不过是走长了,累了,饿软了。不过我跟帕苏克也是走长了,累了,饿软了;我们啥事都干,他却啥事也不干。可是,他有我们的老前辈贝特斯讲过的那一身肥肉。所以我们总是很公平地分给他一份粮食。
“一天,我们在死寂的荒原上碰到两个鬼魂般的路人。一个大人和一个少年,都是白人。巴尔杰湖上的冰已解冻了,他们的大部分行李都掉到了湖里。他们每人肩膀上背着一条毯子。晚上,他们点起篝火,在那儿一直蹲到早晨。他们只有一点面粉。他们把它调在水里当糊喝。那个男人拿出八杯面粉给我瞧——他们所有的粮食全在这儿了,可是佩利也在闹饥荒,而且远在两百英里外。同时他们还说后面有一个印第安人;他们分给他的粮食很公平,可他跟不上他们。我可不相信他们分得公平,否则那个印第安人一定跟得上。但我不能分给他们食物。他们想偷走我的一条狗——最肥的一条,实际上也瘦得很——我拿手枪对他们的脸一晃,叫他们赶快滚。他们只好走了,像醉鬼一样,摇晃着,融入死寂的荒原,向佩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