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孤身一人,但没迷路。他清楚再往前走就到了一个小湖边。那儿有许多枯死的小树苗。当地人称为“小棍子地”。一条小溪流入湖中。溪水不是乳液般的,溪流中漂着灯心草——这个他记得很清楚——且没有任何林木。溯小溪而上,他可走到源头的分水岭。翻过分水岭,是另一条小溪的源头。那小溪向西流,他可以沿小溪到达汇入狄斯河的溪口。那里,一只翻着的独木舟下,有个小坑儿,里面堆着许多石块儿。坑里有那只空枪需要的子弹,还有钓钩、钓丝和一张小渔网——钓鱼打猎找食的所有工具。那儿还能找到点儿面粉。还有块儿腌肉和豆子。比尔肯定会在那里等他。他们能坐小舟,从狄斯河顺流南下,到达大熊湖。然后在湖上朝南方划,一直向南便到了马肯吉河。从那儿,他们再南下,那么冬天就再也赶不上他们了。河流封冻吧!让暴风雪来得更猛烈吧!他们将已到达哈得逊湾公司的一个站点,那里面满室生春。周围是莽莽林海,吃的东西不用愁。
上面就是他脑海里摇荡的种种图景,同时他正跌跌撞撞地向前挣扎着。他不仅在榨着自己的体力,同时也绞尽脑汁。他极力相信比尔不会抛他而去,绝对会在藏东西的溪口等他到来。他必须如此想,要不这样拼命有何用,还不如躺下等死算了。
西北方,那朦胧的火球一点点沉下去,他不断地想象着他们南逃所要走的每一步,这一切会在冬天追上他和比尔之前完成。他反复地想象着独木舟下和站点上吃的东西。
他已两天滴食没进,之前也只是往嘴里胡乱塞些东西。他常常弯下腰,摘沼地上灰白的浆果,塞进嘴里,嚼几下,然后吐出来。这种沼地浆果只有一小粒种籽,外面包着一层浆液。一放到嘴里,汁就没了。种子又辣又苦。他明白浆液没有营养,但他仍耐心地嚼着,不顾多次所得的经验,那是一个超越于常识之上的伟大希望。
一块石头绊了他一下,所有的疲倦和虚弱压了下来,他晃了一下,倒下了,这时是九点。他侧着身子躺了一会儿,没有动。然后他从捆背包的皮带中挣脱出来,挺着坐起来。天并没有全黑下来,借着暮色,他在乱石里摸索着,找些干枯的苔藓。没多久,就收拢一堆,点燃篝火——一堆喷着浓烟的暗┗稹—一个装了水的白铁罐放在火上烧。
他打开背包,先数了数那些火柴,一共是六十七根。他又一根根地数了三遍,接着将火柴分成几份,用油纸包好。一份儿放进空烟草袋里,一份塞在他那破帽圈里,另一份揣入贴胸的衬衣里。刚搞完,一阵恐慌袭来,于是又全都掏出来,又数一遍。六十七根,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