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宁愿相信《金传》,《塔尔木经》及可兰经中的一切寓言,也不愿相信这宇宙的整体构造不是由一位神灵主宰的。进言之,上帝从没有创造奇迹,以说服那些无神论者,因为神的普通业绩就足够有说服力的了,足以说明一切。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哲学,也会使人倾向于无神论,这是真的;但是深究哲理的话,又会将人带回到宗教那里去。因为当一个人的精力专注于许多互不连贯的次因时,就会被这些次因所纠缠,因而停滞不前;但是当它看见那一串的次因相连相系的时候,它就不能不飞向天神那里去了。不仅如此,就是那因无神论而最被诟病的哲学派别(即留基伯,德谟克利特,伊壁鸠鲁一派)也被证实是宗教。因为主张这宇宙万物的秩序与美不是由某一位神灵,而是四种可变的元素和一种不变的第五原素组成的,这样合理而永久地形成了这个宇宙。这种学说比那种主张宇宙万物是由一大群无限小,无定位的原子构成的原子说更加可信千百倍。《圣经》上说:“愚顽之人说他心中并没有神”,但是并不曾说:“愚顽之人打心眼儿里认为没有神”;他不过是在嘴巴上随便说说罢了,或许只是听别人这样说,其实他的内心并不是这样认为的。因为除了那些主张无神可以有利于自己的人外,没有人否认神的存在。无神论者总是将无神论挂在嘴边,而不是放在心上。他们总是喋喋不休地谈论自己的主张,好像他们也不太自信,只有别人的附和才能增加他们的信心。不仅如此,谁都看得见无神论者努力地吸收信徒,和别的宗教派别一样。并且,最重要的是,你还可以看见有些无神论者宁愿为无神论而受刑,也不愿意收回自己的主张。然而如果他们真的相信世界上没有神明之类的东西,为什么要自寻烦恼呢?伊壁鸠鲁有一段话备受指责,他曾说神明是有的,不过他们自得其乐,根本不管世间的纷纷扰扰。因为人们认为,他的心里压根儿就认为没有神明,他之所以这样说完全是见风使舵,为了沽名钓誉而作伪罢了。但是,无疑这是别人在诽谤他,要知道他的话是高贵而且虔诚的。
“渎神之举不在否认世俗所谓的神灵,而在以世俗之见加之于神灵”。就是柏拉图也不能说出比这更好的话了。再者,伊壁鸠鲁虽然有胆量否认神的作为,却没有能力否认神存在。西印度人有他们心中诸神的名字,却没有上帝的名字(就好像假设异教徒有丘比特、阿波罗、马斯等等名字,而没有“神”这样的字眼似的)。足以见得,即使是这些野蛮人也有关于神的观念,虽然这些观念没有文明人关于神的观念那么博大精深。因此,在反对无神论者方面,野蛮人和最高深的哲学家是相通的。思想家中的无神论者很少:一个迪亚哥拉斯、一个巴昂、也许一个鲁先和其他一些人而已,然而就连他们好像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因为凡是那些对既立的宗教或迷信持异议的人,总被反对者冠以无神论者之名。但是,真正的无神论者实际上是伪善者,他们在对待神圣的东西时无动于衷,因此他们最终是要受火刑的。无神论的原因首先是宗教上的分裂。因为任何分为两大派系的宗教,反而会激起彼此竞争的热忱;但是派别过多就会导致无神论的诞生。其次,就是僧侣的丑闻,就如圣伯纳所说的情形一样:“我们现在不能说僧侣有如一般人,因为一般人现在是比僧侣强了”。第三个原因是一种亵渎和嘲弄神圣事物的风气,这种风气一点一点地侵蚀着宗教的尊严。最后还有一种理由,就是学术昌明的时代造成的,尤其是既太平又繁荣的黄金时代。与之相比,祸乱与困厄更能使人心倾向宗教。否认神明的人,也就是摧毁了人类的尊严,因为人类在肉体方面的确是与动物很接近,如果人类在精神方面不再追求接近神性的话,那么人就完全成了卑鄙下贱的动物了。同样,无神论也让人类追求英雄气概与人性提升的希望破灭了。以一条狗为例,看它在发现自己受人护佑时显得如何高贵勇武。对它而言,人类就是一位神灵,或者是一种更高的品性。这种勇武之气,是由于那条狗信仰一种比自己的天性更高的神明而激发出来的。显而易见,如果它没有信仰就永不能达到这种境界。人也一样,当他信赖神灵的保护及恩惠,并以之自励的时候,就能聚积一种力量和信心来,这是单凭人性本身所做不到的。因此,无神论在任何方面都是可恨的,在这一方面尤其如此,因为它褫夺了人性所赖以超越人类弱点的信念。这在个人如此,对于一个民族也是如此。从来没有一个国家像罗马帝国那样伟大。关于这个国家,西塞罗曾经说过:“无论我们自视多高,一定要知道,我们在人数上比不过西班牙人,在体力上比不过高尔人,在狡黠上比不过迦太基人,在艺术上比不过希腊人,并且在那些天生的、属于人民与土地的乡土之感上,连土著的意大利人和拉丁人也比不过;然而在慈孝上,在宗教上,并且在那唯一的大智慧上——就是认为世间的一切是由众神的意志管理并支配的——在这些方面上,我们胜过一切的国家与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