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底衫袖破了,
我母亲坐着替我补缀。
伊针针引着纱线,
却将伊底悲苦也缝了进去。
我底头发太散乱了,
姊姊说这样出外去不大好看,
也要惹人家底讨厌;
伊拿了头梳来替我梳理,
后来却也将伊底悲苦梳了进去。
我们离家上了旅路,
走到夕阳傍山红的时候,
哥哥说我走得太迟迟了,
将要走不尽预定的行程;
他伸手牵着我走。
但他底悲苦,
又从他微微颤跳的手掌心传给我了。
现在,就是碧草红云的现在呵!
离家已有六百多里路。
母亲底悲苦,从衣缝里出来;
姊姊底悲苦,从头发里出来;
哥哥底悲苦,从手掌心里出来;
他们结成一个缜密的悲苦的网,
将我整个网着在那儿了!
杭州,1922310
(选自《湖畔·春的歌》,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8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