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教授先生,‘鹦鹉螺’号不需要港口。可是,需要电能来发动,需要原料发电,需要钠生产发电的原料,需要煤炭生产钠,需要煤矿开采煤炭。然而,就在这里,大海蕴藏着地质时期被整片整片埋入泥沙中的森林。现在,这座森林已经被矿化,变成了煤炭,对我来说,这是一座取之不尽的煤矿。”
“这么说,艇长,您的人来这里当矿工的?”
“正是如此。这里波涛之下蕴藏着的煤矿就像纽卡斯尔位于英国东北部的泰茵河北岸,英格兰北部的政治、商业和文化中心。煤炭在纽卡斯尔的发展占着举足轻重的分量。煤矿一样在海里延伸着。在这里,我的人身穿潜水服,手拿锹或铲开采海底煤矿。我甚至无须有求于陆地煤矿。我燃烧这种燃料制造钠时,浓烟就从火山的喷口飘出去,使火山看上去像一座还处于活动时期的活火山。”
“我能看看您的同伴干活的情况吗?”我问。
“不行。至少,这次不行。我急着要继续我们的海底环球旅行。因此,我只是把储存的钠拿出来使用,装上潜艇的时间只需要一天。装完后我们就继续赶路。阿罗纳克斯先生,如果您想参观这个洞穴,在这个泻湖上转转,那就好好利用这一天吧!”
我谢过艇长,就去找我的两个同伴。他们还没有离开自己的房舱。我叫他俩跟我走,不过没有告诉他们现在的位置。
他俩登上了潜艇的平台。康塞尔对任何事都见怪不怪,他认为在海底度过一夜后,一觉醒来已经在一座山底下,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而尼德·兰一心想知道这个洞穴有没有出口。
吃过早饭,10点左右,我们下了船来到了湖岸。
“瞧,我们又上陆地了。”康塞尔说。
“我可不把这称为‘陆地’。”加拿大人说,“再说,我们现在不是在地上,而是在地下。”
在山壁脚下和湖水之间有一片沙滩,最宽阔的地方大概有500英尺。沿着沙滩,我们可以自由自在地绕湖走一圈。可是,岩壁高耸,底部地势起伏不平,横躺着一堆堆形状别致的火山岩和大浮石。这些风化了的石堆,在地下热源的作用下,表面像是被覆盖了一层光滑的珐琅质,在探照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沙滩上的云母尘埃被我们的鞋底扬起,像火星似的荧光闪烁。
离湖边的冲积层越远,地势就越明显升高。我们很快就来到湖边向上蜿蜒而行的长长陡坡,这是名副其实的斜坡,可以沿着斜坡慢慢往上爬,但在这些没有用水泥铺砌的砾石上行走,必须谨慎小心,因为在这些由长石和石英晶体构成的玻璃质岩石上行走,脚很容易打滑。
大洞穴的各个部分都证实了这里是一个天然的火山。我向我的两个同伴指出了这一点。
我对他们说:“你们是否能够想象,要是这个漏斗装满了沸腾的熔岩,炽热的岩浆一直满到火山口,就如同冶炼炉里白热化的铁水满到高炉口时一样的情景吗?”
“我完全能想象得出,”康塞尔回答,“可是,先生,您能否告诉我,那个伟大的铸炼者为什么半途而废?而且熔炉里的岩浆怎么会变成静静的湖水?”
“康塞尔,很可能是因为地表运动在大西洋水下形成了‘鹦鹉螺’号通过的那个水道,大西洋的海水便由这个通口涌入了火山的内部。在海水和熔岩之间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并以海神的胜利而告终。自那以后,多少个世纪过去了,这座淹没在海里的火山变成了平静的岩洞。”
“说得好,我同意这种说法。”尼德·兰说,“可是,遗憾的是,阿罗纳克斯先生刚才所说的那个通道不在海平面以上。”
“但是,尼德朋友,”康塞尔反驳道,“要是这个通道不在水下,‘鹦鹉螺’号也就进不来了。”
“我也补充一句,兰师傅,要是这个通道不在水下,海水也就不能涌进火山体内,火山还是火山。因此,你的遗憾是多余的。”
我们继续沿着斜坡向上攀行。斜坡变得越来越陡,越来越窄。不时有深邃的沟壑或垂悬的石崖挡住我们的去路,我们不得不跳跃过去,或屈膝滑行,或匍匐而行。不过,靠着康塞尔的敏捷和加拿大人的力量,我们克服了一个又一个的难关。
到了大约30米的高处,地表的状况发生了变化,变得更加难以攀行。地面上先是砾石和粗面岩,接着便是黑色玄武岩。砾石和粗面石都是些规则的棱柱体,大自然鬼斧神工,把这些石块排列得像一根根支撑在这个巨大拱顶的拱底石;布满气孔的黑色玄武岩一块块铺摊在地上。在这些玄武岩中间,蜿蜒着一些已冷却了的、镶嵌着沥青色条纹的熔岩流,而且到处都铺着一层厚厚的硫磺地毯。一道比较强烈的光线从山顶的喷火口投射进来,给这些将永远深埋在死火山体内的喷出物,蒙上一层朦胧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