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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第三章

“啊,是的,我妨碍您了。”她讲一口纯正的俄语。说着,轻盈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几乎和保尔并肩站着。现在她整个人都看得清楚了。那细细弯弯的眉毛和傲慢的紧闭着的双唇是保尔所熟悉的。毫无疑问,站在他前面的是冬妮亚的好朋友丽莎·列辛斯卡娅。当年就是她告诉了维克托保尔救了水手朱赫来的事,正是因为这个,保尔才被关进了监狱。她不能不注意到修理工惊愕的目光。保尔虽然认出了她,可是丽莎并没有察觉这个电工就是她以前那个不安分的邻居,四年来,他长大了。

她轻蔑地耸了耸眉毛,算是回答他那惊讶的神情,然后走到包厢的门口,站在那儿,不耐烦地用漆皮拖鞋的鞋尖敲着地板。保尔动手修理第二盏灯,他把灯泡取下来,对着亮光看了一下。突然,出乎他自己的意料,更出乎丽莎的意料,他用方言问道:

“维克托也在这儿吗?”

保尔问这话时并没有转过身来。他看不见丽莎的脸,但是她长时间的沉默不语足以说明她内心的局促不安。

“难道您认识他?”

“岂止认识!我和你们过去还是邻居呢。”保尔转过身来来说。

“您是保尔,您的母亲是……”丽莎一时有点木讷,没有再说下去。

“是厨娘。”保尔替她说了出来。

“您长得多快呀!我只记得当年您那个野孩子的样子。”

丽莎极无礼貌地从头到脚仔细打量着他。

“您为什么对维克托感兴趣?我记得,您跟他相处得并不好。”她用她那歌唱般的女高音说着,希望这意外的相遇能给她解解闷。

保尔一边用螺丝刀把螺丝钉拧进墙壁,一边说:

“维克托还欠了我一笔债没还。您什么时候遇到他,请转告他,我还想跟他清算一下呢。”

她完全知道保尔说的是什么“债”。她对于保尔被捕的全部经过一清二楚。但是她想要拿这个下人寻开心,因此就这样讥笑他。

保尔故意不理睬她。

“听说我家的房子被洗劫一空,都快塌了,告诉我,是不是真的?大概那凉亭和花园也都给毁了吧?”丽莎忧伤地问。

“那房子现在是我们的,不是你们的,我们没有必要毁掉它。”

丽莎尖刻得冷笑了一声。

“哎呦!看得出来,您也被调教出来了,对吗?不过,顺便说一句,这里可是外交人员的专车,而我是这个包厢的主人;而您,仍然像过去一样,是个奴仆。您现在干活也是为了让我这儿有灯,让我舒舒服服坐在沙发上看书。以前您的母亲给我们洗衣服,您给我们挑水。现在我们见面了,地位仍和以前一模一样。”

她得意洋洋、幸灾乐祸地吐出了这一番话。保尔一边用小刀削着电线的末端,一边看着那个女人毫不掩饰自己嘲笑的口吻。

“女士,如果只是为了您,我连一颗锈钉子也不会来钉的。但是,既然资产阶级发明了外交官,那我们也只能以礼相待了,我们不会去砍他们的脑袋,甚至也不会像您那样,说出那样粗鲁难听的话!”

丽莎的脸顿时红了。

“要是你们真的占领了华沙,你们会怎么对待我呢?是把我剁成肉酱,还是让我去给你们当小老婆?”

她站在门口,弯着身子,做出一副娇媚的姿势。她那吸惯了大麻的鼻孔敏感地翕动着。沙发上方的那盏灯亮了,保尔挺直了身子,说:

“谁要你们?用不着我们的军刀,那些毒品里的可卡因足以让你们送命。你这样的人,白给我当老婆我都不要!什么东西!”

保尔拿起工具箱,两步就跨到了门口,丽莎赶忙闪到了一边。在走廊的尽头,保尔听见她压低了声音的骂声:

“该死的布尔什维克!”

奥库涅夫和党内的同志塔利亚结婚之后,保尔搬到了集体宿舍。

几天以后,大伙儿举行了一个不备食物和饮料的晚会——祝贺他们的婚礼。晚会上,大家追忆往事,朗诵最动人的作品选段,齐声高唱一首首优美动听的歌曲。这些战斗的歌声传得很远很远,手风琴被拿来之后,身后低沉的男低音和手风琴银铃般清脆的乐曲响彻整个房间。那天晚上,保尔演奏得十分出色,当有人出其不意地跳起舞来,保尔也按捺不住了,琴声一改他现在的新格调,又变得火一般热情奔放:

喂,街坊们,邻居们!

坏蛋们都完蛋了,

那些肃反人员呀,

把大头目枪毙啦……

手风琴诉说着过去,诉说着火红的战斗年华,也歌唱着今天的友谊、斗争和欢乐。当手风琴转到别人手里,场上奏起了热烈欢快的舞曲《小苹果》,而这时像旋风似的飞舞的不是别人,而是我们的电工保尔,他疯狂地跳着舞,这是他一生中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样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