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赞成你们的意见,”福尔摩斯说。“那好吧,温德小姐!如果你明天下午五点钟能来这里一趟,我将考虑是否按照你的建议安排你和维奥莱特·德·麦尔维尔小姐见上一面。我对你的协助深表谢意。不用说,我的主顾当然会大方地考虑……”
“那可不是我到这里来的主要目的,福尔摩斯先生!”这个年轻女人愠怒地申辩道,“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决不是为钱而来的,我只是希望能尽快亲眼看见这个人坠入我们曾经在其中苦苦挣扎过的地狱,就算是得到最好的报酬了——要他堕入地狱的最深处,让他的灵魂永远得不到拯救就算是遂了我的愿,这在我看来就是你能给我的最好的报答。只要你在追踪他一天,这一天我就可以放下别的事不做,专门听候你的调遣。胖子随时可以找到我!”
就这样,我与他们二位一道离开了福尔摩斯在贝克街的寓所。直到第二天晚上,当我如约到斯特兰大街的餐馆里与他共进晚餐时,我才再次见到了福尔摩斯。我问他温德小姐会见维奥莱特·德·麦尔维尔的情况如何,他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膀,然后他就把见面的整个经过给我叙述了一番,我也就按照他的叙述把经过记录了下来。总体上说,他的叙述显得有些呆板生硬,不稍加润色一番根本无法还原出事件的本身的鲜活面目。
“安排她们会见倒没有多费什么波折,”福尔摩斯说,“因为维奥莱┨亍德·麦尔维尔小姐为了弥补在终身大事上违逆父命,就竭力想在次要事情上表现出对她父亲的顺从。当将军打电话来告知一切就绪时,火爆的温德小姐也恰好赶到了。于是在下午五点半我们雇了一辆马车直驱老将军的私人住所——这座私邸的门牌号为贝克莱广场104号。那是一座比教堂还要显得庄严而静穆、令人望而生畏的青灰色伦敦古堡。穿戴整洁而殷勤的女仆把我们引进一间宽阔的、挂着雅致的米黄色窗帘的会客厅。神情端庄、面色苍白、头脑镇定的维奥莱特·德·麦尔维尔小姐冷若冰霜地立在大厅中央心不在焉地与我们展开了对话。
“华生,我现在感到很难对你描述出维奥莱特·德·麦尔维尔小姐当时的样子,假设你在这个案子了结之前能一睹她的芳容的话,我相信以你的语言天分或许可以将她身上的所有特质都刻画出来。她的姿容美得让我忘却了一切尘世的溢美之辞,但这种美是一个一心只扑在冥冥上界的虔诚的信徒所特有的超凡脱俗之美。她那无比庄重而秀雅的面容是我在中世纪基督教绘画大师的最富诗意的宗教画上曾看见过的,而且这张脸上蕴涵的庄严和真诚乃是我平生所仅见!我无法想像这样的一张脸在经历严酷风霜的磨砺和摧残之后会变成怎样的一副模样。你大概早就发现在人世的方方面面中都体现出的对立两极之间无法克制的相互吸引现象了吧?!比如具有强有力的精神力量的人往往抵御不了鲜活的肉体诱惑,就如同邪恶的撒旦对圣洁的天使的致命诱惑一样。但是,我们知道,天使轻灵的善良拯救不了魔鬼沉重的罪恶,因此一旦他们碰在一起悲剧似乎在所难免!
“她显然对我们的来访早有防备——阿戴尔伯特·格鲁纳早已给她打过预防针了。虽然温德小姐的到来似乎有点使她吃惊,但是她还是非常礼貌地安排我们就座,她举止就像一个悲天悯人的修女在耐心听取两个迷途的羔羊的忏悔一样。华生,要是什么时候你的头脑发热的话,你只要看一下维奥莱特·德·麦尔维尔小姐那双镇定自若的眼睛,听听她那不带任何表情的声音就会让你的心静若止水。
‘先生,’她用极其冷淡的语调开口道,‘我已久仰你的威名!如果我没想错的话,你此次受人之托前来见我是为了离间我和我的未婚夫格鲁纳男爵之间的亲密关系的吧?!倘若不是为了敷衍我的老父我是决不会答应接见你们的,因此,我也要事先提醒你们,我是不会被你们的任何言辞所动的。’
“华生,说真的,我很替她感到难过。我天性是一个讷于辞令的人,可是我承认自己一见到维奥莱特·德·麦尔维尔小姐就有一种特殊的好感,我准备像一位慈父一样关怀爱护她。可以说,我一向是一个极少动情的人,尤其是当我办案时更是如此,在我的职业领域内,我向来坚持一个原则——只动头脑,不动感情。不过那天她却让我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的案件的当事人说了一番自我内心的话。我费尽口舌为她描述了一番一个在婚后才发觉自己倾情所爱的男人竟是世上最邪恶的魔鬼的女人所遭遇的可悲境地,我还绘声绘色地描绘了那些不得不屈服于自己凶残的丈夫那双沾满血污的双手的拥抱甚至沦为这双罪恶之手的牺牲品的女人们的悲惨下场。我对她可谓是推心置腹、无所保留——将来可能遭遇的羞辱,恐怖,痛苦和绝望等等不一而足。遗憾的是我的所有热切话语都没能使她开启她那颗戒备的心扉,也无法为她那冷若冰霜的脸颊上平添一丝血色,她那镇定自若、深不可测的双眸中依旧是无法冰释的冷漠。我又一次想起那个冷血的谋杀犯提到过的所谓催眠状态。维奥莱特·德·麦尔维尔小姐那无动于衷的样子让我不得不开始怀疑她可能到底是不是还沉迷于格鲁纳男爵为她设置的白日梦中没有清醒过来。不过她果断的回答打消了我所有的推测和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