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的丈夫即使是你过去抛弃的情人,不管他们多么招人喜欢,你也要敬而远之。如果你对人家年轻的丈夫太好,做妻子的就会说你放荡,你就会因此得个坏名声,自己也就再也找不到情人了。
不过,对付年轻的单身汉——啊,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你尽可以温柔地对他们笑笑,等到他们过来问你为什么笑时,你可以拒不回答,反而笑得更欢了。你要让他们老是围着你转,想方设法去猜。你可以跟他们眉来眼去,默许几件吊他们胃口的事,让他们想法把你引开。等到你们单独在一起了,他要吻你的时候,你可以装成非常非常委屈,或者非常非常生气的样子。你还可以让他为自己的卑劣行为赔不是,然后温柔地原谅他,弄得他死缠着你,打算第二次吻你。有时候,你可以真的让他吻一下,但不宜经常。虽说母亲和黑妈妈没有教过她这一招,但她知道这管用。吻过之后,你就哭了,说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说他从此再也不会尊重你了。于是他就会替你擦干眼泪,通常还会趁此向你求婚,表示他对你多么尊重。接下来呢,噢,对单身汉可以做的事情多着呢,什么递个眼色啊,扇子掩面半带笑啊,扭着腰肢让裙摆飘起来啊,哭啊,笑啊,奉承啊,亲切的同情啊等等,这一套她全懂。真的,这套花招屡试不爽——只是对付不了阿希礼。
不,学会了这全套鬼花招,可以用的时间却这么短,就此就永远抛开不用了,似乎很不公平。如果终身不嫁,一直穿着浅绿色的衣服,漂漂亮亮的,永远有美男子来追求,那该有多好啊。不过,如果长此下去,就会变成印第亚·韦尔克斯那样的老小姐,人人见了都是一副沾沾自喜的可恶相,说你是“可怜虫”。不,话说回来,还是嫁了人的好,尽管从此再也没有什么乐趣可言了,但嫁了人可以保持那份自尊。
噢,人生真是世事难料!当初她干吗那么傻,偏偏嫁给了查尔斯,才十六岁就断送了自己的一生!
她心里正愤愤不平,万念俱灰地苦想着,人群忽然纷纷往墙根退让,打断了她的思路,只见太太小姐们纷纷小心地提着裙箍,以免不小心碰撞上把裙箍撞得贴在身上,从而掀起裙摆,露出宽松裤而有失体统。人群中,斯佳丽踮起脚尖,看见民团团长登上乐台。他喊着口令,半队人员顿时整齐排列。他们生龙活虎地操练了一会儿,额头上的汗都练出来了,观众纷纷喝彩鼓掌。斯佳丽也随着大家,礼貌地拍了几下,那队士兵解散后纷纷拥向卖各种酒和柠檬汽水的货摊,斯佳丽觉得自己还是赶快装出关心事业的样子来为好,这才向玫兰妮转过身去。
“他们挺神气的,不是吗?”她说。
玫兰妮正忙着整理柜台上的针织品。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要是穿上灰军装,开拔到弗吉尼亚去,那就会更神气。”她说着竟有意放开嗓门。
几个民团团员的母亲正得意扬扬地站在附近,偶然听到了这句话。吉南太太的脸顿时红一阵白一阵的,因为她有个叫威利的二十五岁的儿子就在民团里。
斯佳丽一听这话竟然出自兰妮之口,不禁吓了一跳。
“哎呀,兰妮!”
“你也知道我说的是实话,斯佳丽。我不是指小孩和老头儿。民团有不少人完全扛得动步枪,此时此刻他们就应当上前线。”
“可是——可是——”斯佳丽开腔道,她以前从没考虑过这事。“总得有人留在后方——”那次威利·吉南是怎么向她解释自己留在亚特兰大的?“总得有人留在后方保卫自己的州免遭侵略啊。”
“谁也没侵略我们,谁也不想侵略我们,”兰妮朝一群民团团员望着,冷冷地说。“赶走侵略者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到弗吉尼亚去,到那儿去打北方佬。至于说民团团员留在这里是防止黑人起来造反——嘿,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听过这么荒唐的话。我们的老百姓为什么要起来造反?这无非是胆小鬼为自己找的好听借口罢了。我敢说,如果各州所有的民团都开到弗吉尼亚去,不出一个月就能打败北方佬。就这么回事!”
“哎呀,兰妮!”斯佳丽干瞪着眼,又叫了起来。
兰妮温柔的黑眼睛闪着怒火。“我丈夫可不怕到那里去,你丈夫也不怕。我宁愿他们送命也不愿他们留在后方——噢,宝贝儿,真抱歉。看我多自私,多狠毒啊!”
她哀怜地摸摸斯佳丽的胳臂,斯佳丽看着她。可是这时斯佳丽心里想的不是已死的查尔斯,而是阿希礼。假如他也送了命呢?这时米德大夫向她们的货摊走了过来,她赶紧转过身去,下意识地笑了笑。
“你们好啊,姑娘们,”他向她们打招呼说。“你们能来真是好极了。我知道今晚你们出来一定是作了很大的牺牲。不过这都是为了事业。我正要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想出了一个奇妙的办法,可以在今晚为医院多筹一些款子,只怕有些太太小姐听了要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