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热辣辣地想着,今天下午,或者今晚在月色中,她和阿希礼就可以在这片花木竞艳的美景中纵马驰骋,到琼斯博罗去找牧师。当然,以后她还得找个亚特兰大的牧师重新替她主持婚礼,但那是父母操心的事了。一想到母亲听见女儿跟别人的未婚夫私奔而羞愧得脸色煞白的模样,她不免有点畏缩,但她知道只要母亲看到她幸福准会宽恕她。父亲知道了准会大叫大骂,不过,尽管他昨天还说不愿意她嫁给阿希礼,但如果他家跟韦尔克斯家结上亲他准会是说不出的高兴。
“不过这些事等我结了婚以后再操心吧。”她抛开烦恼,暗自想道。
如此明媚的春天,如此温暖的阳光,遥望着十二棵橡树庄园的烟囱从河对面的山上露出头来,她只感到心在怦怦直跳,哪儿还会有别的心情呢。
“我要一辈子住在那儿,在那儿过上五十个这样美的春天,也许还不止五十个呢,我还要跟儿孙们说今年这个春天真是美,比他们将来要过的任何一个春天都可爱。”想到这儿她不由地兴高采烈,竟跟着唱起了《绿衣服》的最后一段,博得了父亲的大声喝彩。
“我不明白你今天早上怎么这么高兴。”苏埃伦生气地说,她仍然耿耿于怀,总觉得自己穿斯佳丽那件绿绸舞裙要比斯佳丽穿好看得多。为什么斯佳丽总是那么自私,不肯把衣帽借给她呢?母亲为什么老是护着斯佳丽,说苏埃伦穿绿的不配呢?“我们都知道今晚就要宣布阿希礼订婚的消息了。爸今天早上说过的。并且我还知道你好几个月前就已经爱上他了。”
“你只知道这些罢了。”斯佳丽说着伸伸舌头,不愿扫自己的兴。明天早晨这时候苏埃伦小姐还不定有多吃惊呢!
“苏埃伦,要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卡丽恩听了很是震惊,提出异议说。“斯佳丽喜欢的是布伦特。”
斯佳丽用那双带笑意的绿眼睛看着小妹妹,心里嘀咕着,怎么人人都这么可爱。全家人都知道十三岁的卡丽恩心里只爱布伦特·塔尔顿,而对方却只把她看做是斯佳丽的小妹妹,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平时母亲不在场的时候,全家人总拿他来逗卡丽恩,直到把她逗哭才罢休。
“宝贝儿,我一点也不喜欢布伦特,”斯佳丽乐得大方地说道。“而且他也一点也不喜欢我。他原来是正等着你长大呢!”
卡丽恩圆圆的小脸蛋涨红了,心里既高兴又将信将疑。
“哦,斯佳丽,是真的吗?”
“斯佳丽,你知道妈妈说过卡丽恩年纪还小,不能考虑交男朋友,你还害她胡思乱想。”
“得了吧,你去搬弄是非好了,看我在不在乎,”斯佳丽回答说。“你是想压住小妹妹,因为你知道再过一两年她就要比你漂亮了。”
“你们今天说话都给我留点神,要不,回头我用鞭子抽你们,”杰拉尔德警告说。“别闹了!听见车轮声了吗?大概不是塔尔顿家,就是方丹家来了。”
前面就是通往含羞草庄园和费尔布尔那座树木茂密的小山的一条岔道,驶近这道口,车轮声、马蹄声越来越清晰了,树林后面传来了女人嬉笑争吵的喧闹声。杰拉尔德一马当先,勒住了马,又示意托比把马车在岔道口停下。
“原来是塔尔顿家的女眷,”他向女儿通报说,红润的脸膛顿时喜笑颜开,因为除了埃伦以外,全县就数这位红头发的塔尔顿太太最让他喜欢了。“而且是她亲自驾车。啊,这女人真是驯马好手!身轻如燕,结实如牛,可还是漂亮得让人想吻一下。只可惜你们都没这种本事,”他一面加了一句,一面用慈爱而责备的眼光看了看三个女儿。“卡丽恩见到牲口就害怕,苏埃伦总是笨手笨脚地捏着缰绳,而你,小姑娘——”
“得了,不管怎么说,我可从来没从马上摔下来过,”斯佳丽愤愤地说。“塔尔顿太太倒是每次打猎都摔下来。”
“还像男人一样把锁骨都摔断了,”杰拉尔德说。“但既没晕过去,也没大惊小怪。好了,别多说了,她来了。”
只见塔尔顿家的马车来到眼前,满车姑娘个个穿得花枝招展,打着花哨的阳伞,披着飘拂的面纱。正如杰拉尔德所说,塔尔顿太太果然坐在驾车的座位上,他当即在马镫上欠欠身子并脱帽致意。马车上坐着塔尔顿家四个女儿以及她们的奶妈,跳舞服装在几个长纸盒里,把马车塞得满满当当的,连车夫都没地方坐了。再说,贝特丽丝·塔尔顿只要双手没让吊腕带吊着,是决不肯让任何白人或黑人替她赶车的。尽管她看似脆弱,骨架纤巧,皮肤白嫩,仿佛脸上的血色都让火红的头发吸进那堆生气勃勃的柔丝里去了,然而她身体十分健康,精力也很充沛。她生了八个孩子,个个都像她,全是红头发,精力旺盛。县里人都说,她养育有方,因为她视孩子如同马驹,既有出于慈爱的纵容,又有出于严格的约束。塔尔顿太太的座右铭是“既要严管,又要宽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