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如实奉告:今天上午有人突然来要求提取500万,我如数支付了,不想又有人几乎是接踵而至,要求提取一笔同样金额的巨款,我推至明日付款。今天我之所以远走高飞,实为躲避那不堪忍受的明日。想必您能知道其中奥妙,对否,夫人,我的爱妻?
我说您能知道,因为您对我的业务跟我一样清楚,甚至比我还要清楚。倘若要问,我的财产不久前尚相当可观,其中一大半今日又划到了哪笔账上?我本人无从答起,而您则不然,我深信无疑,您心中自有一笔明账。凡女人者,均具有百不失一的本能,女人自有她们自己发明的代数,藉此,她们可以把那种妙不可言的奇事一语道破。而本人只知道自己的账目,某一天我的账目诳骗我,我则一无所知。
我的衰落竟如此迅捷,您可曾有所感慨,夫人?一把烈火熔化了我所有的金锭,您可曾被那火光照得多少有点头晕目眩?本人,实不相瞒,仅仅看到那火光而已,但愿您能从灰烬中捡回若干金子。
我带着这一令我宽慰的希望远走高飞了,夫人,我审慎的妻子。在良心上我丝毫不因为抛弃您而有所自责,您还有您的朋友,也有上面说的那堆灰烬,而最使您称心如意的,您有了我特意谨此归还于您的自由。然而,夫人,乘此机会我愿顺便说几句心里话。
我曾一心希望您能为我们家庭的幸福,为我们女儿的财产而操劳,那时我总是达观地闭拢我的双眼,然而既然您已把这个家夷为一片废墟,我也无意为他人发迹而甘当垫板。
我们结婚的时候,您很有钱,但名声不佳。请原谅我对您这样直言不讳,然而,我这番话可能只是我知您知而已,我觉得那种花言巧语大可不必。我增加了我们的财产,而且15年来,这财产有加无减,直到一起又一起的飞来横祸把这财产连根端起,彻底打翻。然而何以惨遭这种无名的灾祸,至今我仍茫然无知,但我可以说,这对我纯属株连无辜。
您,夫人,您不辞辛苦,然而您顾及的只是增加您自己的财产,想必您已大功告成。所以,今日我们分手同当初我们结合一样,您很有钱,但名声不佳。
别了。从今天起,我也要为自己的事而努力了,承蒙为我作出表率,我定将效仿,谨此深致谢意。
您的忠实的丈夫
唐格拉男爵
在德布雷尴尬地读这封长信的时候,男爵夫人一直望着他。男爵夫人看到,虽然德布雷平时很有自制力,但他读信的时候,还是两次不由自主地改变了脸色。信念完后,德布雷慢慢地把信重新折好,然后沉思起来。
“那么……”唐格拉夫人不安地说——她这样惴惴不安倒也不难理解。
“那么,夫人……”德布雷机械地跟着说了一遍。
“读完这封信,您有什么想法?”
“想法很简单,夫人,从这封信上看,我觉得唐格拉先生走的时候,心里是有怀疑的。”
“那当然,但是,除了这一句,您就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了吗?”
“我不明白您这是什么意思。”德布雷冷冰冰地说道。
“他走了!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了。”
“噢!”德布雷说道,“不要这样想,男爵夫人。”
“不,我给您说吧,他肯定不会回来的。他这个人我清楚,只要是他自己的事,一旦下了横心,他是死也不肯回头的。要是他觉得我还有用得着的地方,他就会带我一起走了。他现在把我一个人丢在巴黎不管,那是因为我们这样分手可能对他的计划有利。所以说,我们分手是无法挽回的,我也就永远自由了。”唐格拉夫人说道,脸上的神情总是一副祈求人的样子。但是德布雷没有答话,而且对她的疑虑,不论是目光中流露的,还是心中想的,一概置之不理。“什么?”唐格拉夫人接着又说,“您不愿回答我吗,先生?”
“我只想问您一个问题,您打算往后怎么办?”
“我正想问您呢。”唐格拉夫人回答道,直觉得自己的心在怦怦直跳。
“啊?”德布雷说道,“这么说,您是希望我给您出个主意了?”
“是的,我想请您帮我出个主意。”男爵夫人焦躁不安地说道。
“好吧,既然您要我出主意,”德布雷漠然说道,“我劝您不妨去旅行。”
“旅行?”唐格拉夫人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