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摸了摸脉搏,觉得脉搏怦怦直跳,这时她想起了,只要自己拿水喝,就能驱散这些烦人的幻影。瓦琅蒂娜喝的这种饮料上口非常凉爽,是她对大夫说了自己怎么焦躁不安以后,大夫为了使她镇静下来特地给配制的,喝了不但可以退烧,而且可以使脑子清醒一些,她每次喝过以后,短时间内觉得舒服一些。瓦琅蒂娜于是伸手去拿放在水晶盘上的那只玻璃杯,但是她刚哆嗦着从床上伸出手臂,眼前的人影急忙朝床边又迈了两步,站到离姑娘非常近的地方,瓦琅蒂娜都听到了那人影的呼吸声,觉得自己被人影的一只手按住。瓦琅蒂娜还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幻影,或者说还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事。她不由得开始相信自己真的醒着,不是在做梦,她也觉得自己的神志非常清楚,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她刚才感到一下被按住,其实这是在拦她想伸出床外的胳膊,瓦琅蒂娜便慢慢地把伸出的手臂缩了回去。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人影,看来这像是来保护她而不是来伤害她的。只见人影拿起那只玻璃杯,靠在小灯旁边查看杯里盛的水,好像在检查这水是否清澈明净。但是光这么看一下还不够,那人,或者更确切地说,那幽灵,因为他走得那么轻,地毯上根本听不到他的脚步声,那人把玻璃杯里的水倒了一匙一口喝下。瓦琅蒂娜眼里望着就在自己面前发生的一切,心里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她在想这一切很快就会消失,可能要出现别的幻影了,但是那人不但没有像过眼云烟一样立即消失,反而朝她走来,把那只玻璃杯递到她跟前,一边满怀深情对她说:“现在您可以喝了。”
瓦琅蒂娜吓得颤颤发抖,她见到的幻影还是第一次像这样铿然有声地对她说话。她张嘴想喊,那人立即伸出手指挡住嘴唇。“基督山伯爵先生!”她低声说道。姑娘的眼里布满了惊恐的神色,两只手簌簌直抖,整个人一下缩到毯子下面,完全可以看得出来,姑娘悬心吊胆,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当然,基督山在这个时候来到她房间,而且又是这样神不知鬼不觉,令人百思不解地从墙壁中走进来,在迷离恍惚的瓦琅蒂娜看来这决不可能是真的。
“不要喊,不用害怕,”伯爵说道,“甚至在心底里都不要有一丝一毫的疑虑或不安。您看到在您面前有人,这一次您没有看错,瓦琅蒂娜,这决不是什么幻觉,您看到在您面前的人是您在梦中所能见到的最慈祥的父亲和最可敬的朋友。”
瓦琅蒂娜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好,她听到这说话的声音心里非常害怕,因为有说话的声音便表明确实有人在对她说话。她也害怕跟着一起说话,但她那惊恐的眼色似乎在说:“您既然心地纯洁,为什么现在会在这儿?”
伯爵料事如神,顿时就明白姑娘心里想什么。“您听我说,”他说道,“不,您还是看我一眼吧,我的眼睛已经熬红了,我的脸色比平常更苍白,因为我已有四个晚上不曾合一次眼,这四个晚上我一直在守着保护您,为了我们的朋友马克西米利安,我得保全您的生命。”
病人的脸颊上顿时泛起一道喜悦的红晕,伯爵一说出这个名字,姑娘心中对伯爵最后一点疑虑也就烟消云散了。“马克西米利安!”瓦琅蒂娜轻轻喊了一声,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喊起来是多么甜蜜,“马克西米利安!这么说,他什么都告诉您了?”
“什么都说了。他对我说,您的生命就是他的生命,我也对他作了保证,您一定会活下去。”
“您向他保证,说我一定会活下去?”
“是的。”
“倒也是,先生,您刚才就在说警惕和保护什么的。这么说,您是医生?”
“是的,是这个时候上苍能给您派来的最好的医生,相信我吧。”
“您不是整夜都守着吗?”瓦琅蒂娜不安地问道,“可在什么地方呢?我没有看见您呀。”
伯爵朝书房那个角上伸手指了一下。“我就藏在那扇门的背后,从这门可以走到旁边的那幢房子,我已经把那房子租下了。”
瓦琅蒂娜顿时显得既骄矜又羞涩,把眼睛转向一边,接着惊骇万分地说:“先生,您这种做法真是荒唐至极,您说是保护我,其实倒像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瓦琅蒂娜,”伯爵说道,“我用那么多时间守着,而我所注意的只有这几桩事,到您房间里来的是哪些人,给您准备的是些什么样的食品,给您喝的是什么饮料。当我觉得这些饮料可能有危险的时候,我就像刚才那样进来,把您杯里的水倒掉,把那毒药换成一种有益的饮料,所以您喝了不但没有被人家毒死,反而使生命在您的血管中循环不息。”
“毒药?死?”瓦琅蒂娜喊道,以为自己又在发烧出现某种幻觉,“您说什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