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想想我怎么对您说的?我说:‘假如你能平平安安地回到你住的地方,那么,我想上帝已经宽恕你了,这样我也会宽恕你的。’”
“可您没有提醒我!”卡德罗斯喊道,他用臂肘在床上撑着,想抬起身来,“您明知道,从这里出去的时候我会被杀死,您却不提醒我!”
“我是没有告诉您,因为我已经看到,上帝对您的裁决正在贝内代多的手中握着,假如这时我去违背天意,那我就会犯下渎圣罪。”
“上帝的裁决!别跟我扯这些了,长老先生。上帝真的会裁决的话,您比谁都清楚,有些人早应受到惩处,可他们至今还是好好的。”
“耐心等着吧!”长老说道,他的口气说得让那快要死的人听了不禁浑身打颤,“耐心等着吧!”
卡德罗斯惊愕地望着长老。
“另外,”长老接着说道,“上帝对所有的人都是仁慈的,原先对你也是充满了仁慈,上帝先是慈父,然后才是审判者。”
“啊!这么说,您信上帝?”卡德罗斯说。
“如果说我至今仍是浑浑噩噩,不信上帝的话,”基督山说道,“此时此刻看到你这副样子,我对上帝则是坚信不疑的了。”
卡德罗斯朝天举起因痉挛而紧紧捏着的双手。
“你听我说,”长老说道,一面伸手轻轻按在卡德罗斯身上,仿佛正在向他布道,“你至死不悟,不肯信上帝,你看看上帝为你所做的一切吧。上帝给你健康,赐你力量,让你有一份可靠的工作。甚至允许你有自己的朋友。总而言之,上帝赐予你的生活是人类应有的甜蜜的生活,本应该安于常分,乐天知命。上帝的恩赐能有这样完满真是千载难逢,你却熟视无睹。你再看看你的所作所为吧。你好逸恶劳,醉生梦死,一次你喝得酩酊大醉,背弃了你的一个好朋友。”
“救命呀!”卡德罗斯喊道,“我不需要神甫,我要医生,我受的伤可能不是致命的,我不见得会死,我或许还有救!”
“你的伤完全是致命的,要不是刚才我给你滴了三滴药水,你早就没有命了。你好好听着吧!”
“啊!”卡德罗斯喃喃说道,“您这样的神甫真是古怪,人都快要死了,您不但不安慰几句,反而让人家万念俱灰。”
“听着,”长老接着说道,“当初你背弃了你的朋友,上帝就警告你,但没有惩处你。那时你穷困潦倒,食不果腹,你又想入非非,一心想在后半辈子能过上你梦寐以求的好日子,那个时候你就借口生计窘迫,开始图谋不轨了。但是上帝为你创造了一个奇迹,就在你捉襟见肘的时候,上帝借我之手给你送去一笔财产。你这一文不名的家伙从不曾有过什么财产,送给你的财产对你来说十分可观,但是这笔突如其来,你做梦也不曾想到,你一辈子都不曾听说过的财产一到你手上,你又贪心不足了,你想再翻一番。怎么翻番呢?杀人越货。财产果然翻了一番,但是上帝把这笔财产从你手中夺回,还把你押送到人间的法庭。”
“我没有想杀死那个犹太人,”卡德罗斯说:“起这念头的是‘卡尔孔特人’。”
“是的,”基督山说道,“所以上帝总是——这一次我不便说公正二字,因为上帝对你的裁判本应是处以死刑,上帝总是慈悲为怀,让审你的法官信了你的话,最后动了恻隐之心给你留了条活路。”
“没错,判我终身服苦役!这宽大为怀多好呀!”
“那次对你的宽大,你这无耻之徒,当初宣判的时候你觉得这是一种恩泽。想到死,你那卑怯而又残忍的心瑟瑟发抖,但是一听到判你终身服苦役,你那颗心就高兴得狂跳起来。你像所有的苦役犯一样,对你自己说:‘进了苦役犯监狱还有门可出来,进了坟墓可就没有出来的门了。’你这话倒是说对了,因为苦役犯监狱的这扇门意外地为你打开了。一个英国人访问土伦,他曾经许愿拯救两个行同狗彘的罪人,碰巧他看中了你和你的同伙。幸运从天而降又一次落到了你头上,于是你又获得金钱和安宁,你本来只能在苦役犯监狱中度过余生,这时你又可以像常人那样生活了。然后,你这无耻之徒,你又想铤而走险了,这是第三次了。你拿到的东西比你一生所能拥有的财产都要多,但你对你自己说:‘这还不够’,你鬼迷心窍,无缘无故地犯下了第三桩罪行。你终于把上帝激怒,上帝惩罚了你。”
卡德罗斯眼看着越来越不行了。“水!”他说道,“我渴……我烧得难受呀!”
基督山给他一杯水。
“贝内代多这混蛋,”卡德罗斯把水杯递了过去说道,“倒让他跑了。”
“谁也跑不了,我给你明说了吧,卡德罗斯……贝内代多定将受到惩罚!”
“而您,您也应该受到惩罚,”卡德罗斯说,“因为您没有尽到您做神甫的职责……贝内代多害我的时候,您应该拦住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