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西安先生,”男爵夫人说道,“我可告诉您,我没有丝毫睡意,今天晚上我有许多事情要告诉您,哪怕您是站着打瞌睡,这一夜您都得听我说话。”
“我听您的吩咐,夫人。”吕西安平静地说道。
“我亲爱的德布雷先生,”银行家接着说,“我请您不要跟自己过不去,通宵达旦地听唐格拉夫人的那些无稽之谈了,因为这些话您明天来听也未尝不可,但是今天晚上得由我来支配。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整个晚上我全包了,我要同内人就一些十分重要的事彻夜长谈。”
这一次话说得这样直截了当,又是这样干脆利落,吕西安和男爵夫人一下全都愣住了。两人相对望了一眼,似乎都在求助对方设法作出反击,但是一家之主的不可抗拒的权威胜利了,真正强有力的终究是丈夫。
“但无论如何不要以为我在赶您走,我亲爱的德布雷,”唐格拉接着说道,“不,绝对不是,出于某种意外的原因,我不得不今天晚上就同男爵夫人谈一谈,我极少有这样的做法,想必你不会就此记恨于我吧。”
德布雷喃喃说了几个字,然后一鞠躬转身出去,慌忙中像《阿达丽》法国剧作家拉辛(1639—1999)的剧作。一剧中的拿当一样,撞在了门框上。“真是不可思议,”他一出来就对自己说道,这时身后的房门也立即关上了,“我们觉得这些做丈夫的滑稽可笑,可他们真的要占我们上风,那又是何等容易!”
吕西安走后,唐格拉在沙发上坐下,把那本打开的书合上,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架势,接着抚玩那条小狗。可是那狗对他不像对德布雷那样熟,想要咬他,于是他一把抓住狗脖子上的皮,朝房间那一边的一把长椅远远地扔了过去。抛在空中的畜生嗷地叫了一声,但一被摔到长椅上,就在一只靠垫后面蜷了起来。这样不寻常的待遇把它吓呆了,既不敢再出声,也不敢动弹。
“您可知道,先生,”男爵夫人镇静自若地说,“您确有长进,是吧?平常您不过是粗俗而已,今天晚上却是粗暴了。”
“那是因为今天晚上我的心情比往常更坏的缘故。”
埃尔米娜用极端蔑视的目光望了银行家一眼。平常情况下,这一眼望去一定会使傲慢的唐格拉暴跳如雷,但今天晚上他却好像没有怎么注意似的。“您情绪不好碍我什么事?”她说道,丈夫那副毫无表情的神态把她激怒了,“难道这种事也跟我有关吗?您情绪不好您自己憋着吧,要不带到您的办公室去,您的职员既然是花钱雇来的,您情绪不好冲他们发泄好了!”
“不对,”唐格拉说道,“您出错主意了,夫人,我不会听您的。就像德姆蒂耶法国高级神职人员(1742—1829)。先生说的,我的那些办公室就是我的帕克托勒河(古代小亚细亚的一条河,传说河水中夹有薄金片。),我可不想把河水搅浑,也不想给这河弄出什么风浪来。我的职员都是诚实人,我的财产是他们给我赚的,但我付给他们的报酬,假如我拿这报酬同他们给我带来的比较一下,那是远远低于他们的贡献,所以我不会冲着他们发脾气。我发火要骂的那些人,是吃我的饭,用我的马不算,还要掏我银柜的那些家伙。”
“掏您银柜的人是谁?先生,我请您把话说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