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请读者随我们来到与维尔福先生府邸毗邻的那块围着的空地,栗树林掩映下的那扇铁栅门后面,正有我们熟悉的人。这一次是马克西米利安先到,他眼睛贴在隔板的隙缝上,正在窥探花园深处的树丛间有没有人影,沙石小径上有没有响起半统缎靴的走步声。
盼望已久的脚步声终于响起了,但是,走过来的人影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原来瓦琅蒂娜姗姗来迟,是由于唐格拉夫人和欧仁妮来拜访,到了瓦琅蒂娜约会的时候仍迟迟不走,于是为了不失约,姑娘只好邀唐格拉小姐到花园散步,乘机向马克西米利安表明,自己一时来不了确实让他心焦,但姑娘自己也是无可奈何。
凭着恋人所特有的敏锐直觉,马克西米利安一下全都明白了,心里也就松了口气。而且,虽然瓦琅蒂娜没有走得太近,他仍然听不到说话声音,但姑娘总在马克西米利安看得见的地方来回溜达,每一次来回走过的时候,又都乘女友不注意朝铁栅门那边投过一眼。马克西米利安心领神会,姑娘那眼光似乎在说:“少安毋躁,我的朋友,您看,我也是无奈。”马克西米利安果然安下心来,一边等一边细细比较两位姑娘的不同仪容。只见一个金黄色的头发,两眼郁悒寡欢,略微前倾的身影犹如绰约多姿的垂柳;另一位棕色的头发,两眼一副孤芳自赏的样子,傲然屹立的身影仿佛挺拔的白杨。两人的风姿简直就是南“是的,我认出那是唐格拉小姐,我没有想到您同她那么亲密。”
“谁告诉您说我们很亲密,马克西米利安?”
“没有人告诉我,是我自己想到的。看你们挽着手臂悄悄说话的样子就知道了,你们简直就像寄宿学校的两个女生在说什么悄悄话。”
“我们的确是在说我们各人的心事,”瓦琅蒂娜说道,“她告诉我说,她心里很烦,不愿意同莫瑟夫先生结婚,我也对她说,我觉得将来嫁给埃皮内先生实在太不幸了。”
“亲爱的瓦琅蒂娜!”
“所以,我亲爱的朋友,”姑娘接着说,“您看到我和欧仁妮在一起显得情投意合,其实我嘴上在说我不愿爱的那个人,心里却在思念我眷恋的另外一个人。”
“您事事处处都那么可爱,瓦琅蒂娜。您有您的特点,那是唐格拉小姐永远不可能具备的,这是一种若隐若现的魅力,一个女人有没有这种魅力,就好像花朵有没有芳香,鲜果是不是甘甜,因为完美的花朵不只在于浓艳,上好的佳果不只在于色泽。”
“您是出于您心中的爱才这么看的。”
“不,瓦琅蒂娜,我可以向您发誓,呃,刚才你们两人我都看见了,我以我的名誉发誓,说句公道话,唐格拉小姐很美,但是我想不明白怎么会有男人爱上她。”
“这是因为,马克西米利安,就像您自己说的,我也在旁边,只要有我在,您就偏心了。”
“不对……但是请您告诉我……这纯粹是一个出于好奇心的问题,而且是因为我对唐格拉小姐有点想法。”
“噢,我不知道您有些什么想法,但肯定是不公正的。你们评论我们这些可怜的女孩子起来,我们真不该指望得到什么宽容。”
“你们相互容忍,但彼此间真的是公正的吗?”
“那是因为我们在评论的时候,几乎总是被情绪左右。不过还是说您的问题吧。”
“唐格拉小姐之所以对她同莫瑟夫先生的婚事发愁,是不是因为她已经爱上别的什么人了?”
“马克西米利安,我对您说过了,我不是欧仁妮的知心朋友。”
“噢,我的上帝!”摩莱尔说道,“小姐们用不着是知心朋友就可以相互倾诉秘密的,您承认,是不是问过她这事?啊,我看见您偷偷地笑了。”
“您要是真的看见了,马克西米利安,我们之间的这堵木板墙也就用不着了。”
“告诉我吧,她是怎么对您说的?”
“她对我说,她谁都不爱,”瓦琅蒂娜说道,“她对结婚很反感,又说她最大的乐趣是能够过一种无拘无束的独立生活,她几乎是在盼望她父亲破产,这样她就能像她的朋友路易丝·阿米利那样当个艺术家。”
“啊,您看!”
“呃,这又能说明什么呢?”瓦琅蒂娜问道。
“不说明什么。”马克西米利安微微笑着说。
“那么,”瓦琅蒂娜说,“为什么您也在偷偷地笑?”
“啊,”马克西米利安说道,“您看,您不也是在往我这边看吗,瓦琅蒂娜?”
“您的意思是不是我该走了?”
“啊,不,不是的!我们还是来说说您自己吧。”
“啊,是的,您说得对,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只有10分钟。”
“我的上帝!”马克西米利安懊丧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