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没有叫这种名字的,这是假名。”基督山说道。这时朱丽更加仔细地看看他,想乘他说话时,从他声音里听出点什么来。“呃,”他接着说,“他的身材是不是和我差不多,可能稍高一点,但略微瘦一些,领结系得很高,衣服穿得严严实实,但是非常贴身,纽扣总是全扣着,手里一直拿着一枝铅笔?”
“啊,这么说,您认识他?”朱丽喊道,两眼顿时闪出喜悦的光彩。
“不,”基督山说道,“我只是猜想而已。我认识一位威玛勋爵,他常有这样的慷慨之举。”
“但他自己不露面!”
“他是一个很古怪的人,不相信有感恩的事。”
“噢,”朱丽紧握双手,怀着崇高的激情喊道,“那他相信什么?相信厄运吗?”
“他也不相信,至少我认识他的时候是这样。”基督山说道,朱丽发自肺腑的喊声扣动了他的每根心弦,“但可能后来事实使他相信感恩是有的。”
“您认识此人,先生?”埃马纽埃尔问道。
“噢,您真的认识他,先生?”朱丽喊道,“请您告诉我们,能不能带我们去找他?让我们见见他?能不能告诉我们,他在什么地方?马克西米利安,埃马纽埃尔,你们说,一旦我们找到他,是不是该向他表明人心懂得感恩?”
基督山感到自己已是珠泪盈眶,于是又在客厅中踱了几步。
“看在苍天的面上,先生。”马克西米利安说,“假如您对这人真的有所了解,请您把所知道的都向我们说说吧。”
“很遗憾,”基督山强忍住心中的激动说道,“如果你们的恩人就是威玛勋爵,恐怕你们永远见不上他了。两三年前我在巴勒莫同他分手,当时他正要动身去最为离奇怪诞的国家,我怕他是一去不复还了。”
“啊,先生,您太狠心了!”朱丽喊道。基督山的回答使这少妇大为骇然,她不禁泫然泪下。
“夫人,”基督山望着朱丽脸颊上扑籁淌下的两行泪珠,庄重地说道,“我在这儿所见到的一切,假如威玛勋爵也能看到,他就会依旧热爱生活,因为您流下的泪水可以使他和人类握手言欢。”他向朱丽伸出手,朱丽也向伯爵伸过手去,她已被伯爵的目光和说话的口吻所深深吸引。
“可是,这位威玛勋爵,”朱丽仍不肯放弃最后的一线希望,于是说道,“他总是有国,有家,有亲属,总之,总有人知道他的吧?难道我们就不能……”
“啊,不用多想了,夫人,”伯爵说,“刚才我的话也是脱口而出,欠缺考虑,请不要因此而一厢情愿抱什么幻想。不,威玛勋爵很可能不是你们所要找的那位恩人。他是我的朋友,什么也不瞒着我,这样的事他是会对我讲的。”
“他只字未提?”朱丽喊道。
“什么也没有说。”
“从没有说过一个字,可以使您想到……”
“从来没有。”
“可是您一下就提到他。”
“啊,您知道,像这样的事,难免有所猜测。”
“妹妹,妹妹,”马克西米利安替伯爵开脱说道,“伯爵先生说得很对,你不妨想想父亲经常对我们说的那句话,给我们带来好运的那位恩人不是英国人。”
基督山不禁为之一怔,急忙问道:“摩莱尔先生,令尊对你们说……?”
“家父认为这是一个奇迹,先生,他相信某个恩人为了我们特从坟墓走了出来。家父的话是迷信,但也确实令人感动,先生。我本人并不相信,但我也远不想去摧毁他那高尚心灵中的信念。所以,他不知道有多少次独自冥想,轻轻念着一个朋友的名字——一个非常珍贵的,杳无音信的朋友。他在弥留之际,随着永恒世界的渐渐逼近,感悟到了坟墓是怎么回事,这个想法本来还只是猜疑,这时他已确信无疑了,他临终时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马克西米利安,他是爱德蒙·唐泰斯。”
伯爵的脸色在这几秒钟内越来越白,而听到那最后一句话时,刷的一下苍白得令人骇怪。全身的血一齐涌向心头,他说不出话来,只是把表掏出来,像是忘了钟点似的,接着拿起帽子,匆匆向埃博夫人致意告别,局促不安地同埃马纽埃尔和马克西米利安握了握手。“夫人,”他说道,“请允许我时常来拜访你们,我在尊府兴会淋漓,也感激你们的盛情,多少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竟忘了时间。”然后他大步离开了客厅。
“这位基督山伯爵真是不同凡响。”埃马纽埃尔说。
“是的,”马克西米利安说,“但我觉得他有一颗非常善良的心,我肯定他很喜欢我们。”
“至于我,”朱丽说,“他的声音触动我心弦,有两三次我都觉得,他这声音我不是第一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