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间谁都不说话,长老站起来,一边沉思一边在屋里踱步,接着走回原来坐的位子坐了下来。
“你两三次提到一位摩莱尔先生,他是什么人?”
“他是‘埃及王’号的船主,唐泰斯的雇主。”
“这悲惨的事发生后,他是怎么处置的?”长老问道。
“尽到了一个正直人的职责,不但有胆识,而且满腔真情,先生。为了替爱德蒙说情,他找人也不知道有多少次。在皇帝回来的那些日子,他又是写信,又是请愿,还扬言如何如何,结果二次复辟后,他被当成拿破仑党人吃了不少苦头。刚才我已对您说了,他常常来看老唐泰斯,准备接老头上他家住。老头去世的前一两天,刚才我说了,他把自己的钱袋留在壁炉上。也亏得有这钱袋,老头生前的债还了,后事也办了,总算让老头生前和死后都没有对不住人的地方。这钱袋还在我这儿藏着,是一只很大的,用红丝线编织的钱袋。”
“呃,”长老问道,“这位摩莱尔先生还健在吗?”
“健在。”卡德罗斯说。
“既然是这样,”长老接着说,“上帝必定降福于他,他大概很有钱,非常幸福……”
卡德罗斯苦笑了一下。“是的,跟我一样幸福。”他说道。
“摩莱尔先生遭到厄运了吗?”长老喊道。
“他几乎到了穷困潦倒的地步,先生,甚至可以说几乎到了名誉扫地的地步了。”
“怎么会这样?”
“真的,”卡德罗斯接着说,“就是这样背时,摩莱尔先生干了25年,在马赛商界出尽风头,可现在彻底败落了。两年内他损失了五条船,三笔死账简直弄得他一败涂地,现在唯一的希望就看当年可怜的唐泰斯指挥过的那条‘埃及王’号怎么样了,这船应该从印度运胭脂红和靛青回来,假如这条船再像那几条一样沉没,他就完啦。”
“呃,”长老说,“这位不幸的先生有妻子儿女吧?”
“有,他有太太,家境到了这分上,那太太还是贤惠得像圣人一般。他有一个女儿,快要和她相爱的人结婚了,但是男方家里不许娶家境没落的女儿。他还有一个儿子,是个陆军中尉。可是,您也会明白,有家有眷不但不减轻他的苦恼,反而使他愁上加愁。这可怜的好人,假如他只身一人,给自己脑袋来一枪也就一了百了了。”
“太可怕!”长老喃喃说道。
“这不,上帝就是这样奖赏德行,先生。”卡德罗斯说道,“您看着吧,我这个人,除了刚才我向您交代的以外,我一辈子都没有做过坏事,可是我一辈子受穷。我这可怜的老婆总在发烧,但我没有能力给她治,等我看着她病病歪歪地死了,我也就会像唐泰斯老爹那样活活饿死的,可是费尔南和唐格拉却都富得在钱堆里打滚。”
“这是怎么回事呢?”
“因为他们这些人是时来运转了,可是诚实人就是流年不利呗。”
“那桩坏事是唐格拉挑动起来的,他罪恶最大,是不是?他现在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他后来离开马赛,摩莱尔先生不知道他干的坏事,给他写了推荐信,于是,上西班牙的一家商行当出纳。法西战争期间,他受雇向法军供应部分军需品发了财,他拿这笔钱做债券生意,本钱翻了三四倍。他先娶了那商行老板的女儿,后来妻子死了,又同一个寡妇结婚,就是纳尔戈纳夫人。现在的丈人塞维约先生是当今国王的侍从,非常得宠。唐格拉本人已成了百万富翁,还被封为男爵,所以他现在是唐格拉男爵了,在蒙勃朗路有一幢府邸,马厩里有10匹马,候见厅里就有六个跟班,他钱柜里的钱多得不知道有几千几百万。”
“啊!”长老用一种异乎寻常的声调说,“他幸福吗?”
“唉,幸福不幸福的,谁能说得清楚呢?倒霉也好,走运也好,这都不往墙外传的,墙壁虽有耳朵,却没有舌头。如果说发财就幸福,那唐格拉就是幸福的了。”
“费尔南呢?”
“费尔南,他的经历不一样。”
“卡塔卢尼亚村的一个穷渔民,既没有钱,又没有受过教育,他是怎么发迹的呢?说句老实话,我想像不出来。”
“谁都没有想到,肯定他的身世中有什么很不一般的秘密,只是别人都不知道。”
“但从表面迹象看,他是怎么一步步爬上去,最后成了阔佬或者是大亨的呢?”
“两者兼而有之,先生,他现在两样都有了,要钱有钱,要势有势。”
“你说的也太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