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7点钟的时候,唐泰斯真的心急如焚起来。他一只手按住胸口,想制住剧烈的心跳,一只手不停地抹去额头和太阳穴上的冷汗。他又不时地全身打颤,心被紧紧地揪住了,好像被一把冰冷的钳子夹了起来,这时他觉得自己快要死去。几个钟头过去了,伊夫堡里毫无动静。唐泰斯知道第一个险情过去了,这是个好兆头。终于在临近司令官指定的那个时间,楼梯上响起一阵脚步声,爱德蒙知道时机到了。他鼓起所有的勇气,屏住呼吸,这时假如连剧烈跳动的脉搏也控制住,那更是幸运了。
来人在牢门口停下,脚步声像是两个人,唐泰斯猜想这是来抬他的两个掘墓人。接着他听到放担架的声音,猜测也就变为肯定。牢门打开了,唐泰斯看到一片模模糊糊的亮光。透过周身裹着的麻袋,他看到两个黑影朝他躺着的床走来。门口还有第三个人影,手里提着一盏风灯。走近床边的那两个人分别抓住麻袋的两头。
“这瘦老头还真沉!”抬头的那个人说。
“听人家说人的骨头每年会长半斤分量。”抬脚的那个人说。
“你打结了没有?”第一个人问。
“我才没有那么傻,何必多抬那些没有用的重量,”第二个人回答说,“到了那边再打吧。”
“倒也是,那么走吧。”
“打什么结?”唐泰斯心里问道。
他们把这具所谓的尸体从床上抬下放到担架上,爱德蒙直挺挺地绷紧全身,尽最大努力装出一副死人的样子。他们把他放上担架,于是,提灯的那个人在前边照路,那两个送葬的人在后面跟着上了楼梯。突然间一股新鲜而寒冷的夜风向唐泰斯扑来,他知道这是地中海上刮的干寒的西北风。一下吸到这股凉气,他顿时又高兴又焦急。那两个抬着的人走了20多步路便停下,接着把担架放地上,其中一个人又往旁边走去,爱德蒙听到那人的皮鞋在石板路上踩得咯噔直响。
“我这是在哪儿?”他心里想道。
“你知道不,这家伙一点也不轻呀!”留在唐泰斯旁边的那个人说,一面在担架边上坐了下来。
这时唐泰斯一下想到逃跑,但幸好他忍住没有动。
“给我照好了,畜生,”走远的那个人说,“你这样照灯,我就找不到那东西了。”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不过提灯的那个人还是照办了。
“他找什么?”唐泰斯想道,“或许是铲子吧。”
传来一声满意的喊叫,听那声音,掘墓人要找的东西找到了。
“好家伙,”担架旁边的人说,“真是费劲。”
“没错,”找的那个人说,“不过他也没有白等。”他一边说一边回到爱德蒙边上。这时爱德蒙听见在他身旁咕咚一声放了个沉甸甸的什么东西,两脚被一条绳子紧紧勒住直发疼。
“喂,结打上了没有?”呆在一旁不干活的那个掘墓人问。
“打好了,”另一个说,“你放心吧。”
“那好,走吧。”
他们抬起担架又往前走去,走了约摸五十步停下,打开一扇门后又往前走。随着他们向前走,海浪冲激伊夫堡下岩石的浪涛声越来越清晰地传到唐泰斯耳边。
“这天气真糟糕,”抬担架的两人中有一个说,“今天夜里到海上去可舒服不了。”
“可不,长老非泡成个落汤鸡不可。”另外一个说,接着两人哈哈大笑起来。唐泰斯猜不透他们说这笑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他的头发都已倒竖起来。
“好,我们到了。”一个说。
“再走远点,再走远点。”另一个说,“你知道,上一次的那个人刚抛出一半远就摔在岩石上了,第二天司令官直骂我们是窝囊废。”
他们又向上迈了四五步,接着唐泰斯觉出他们一个抱他头,一个抱他脚开始来回悠他。
“一……”两个掘墓人齐声喊了起来,“二,三!”顿时,唐泰斯觉得自己被摔了出去,他被抛到茫茫空间,仿佛一只受伤的小鸟,穿过大气往下坠,他吓得心都冰凉了。有什么重物把他往下拽,飞快地向下落,但他觉得下落的时间似乎已有一百年。终于随着一声可怕的巨响,他像飞箭似的栽进冰冷的水中,惊得他大喊一声,然而刹那间他沉入水中,喊声被淹没。
唐泰斯被抛进大海,脚上绑着的36斤重的铁球拽着他急速下沉。海便是伊夫堡的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