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学校就有种种事务在等着我。我得陪着姑娘们做功课,然后轮到我念祷告,负责让她们上床,再与其他的老师们一起吃晚饭。甚至到了最后夜间就寝时,仍躲不掉格莱思小姐的陪伴。烛台上只剩下一小截蜡烛了,我担心她会喋喋不休直到烛光熄灭。然而,幸运的是她那顿吃得很多的晚餐起了催眠效果,还没等我脱完衣服,她已鼾声大作。蜡烛只剩下一英寸了,我拿出信,封蜡上是首字母F。我拆开信,内容很短。
“如果上周四在《先驱报》上登广告的J.E.具备所述学识,而且能提供有关品质和能力的令人满意的证明,即可获得一个职位。学生只有一名,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年薪三十英镑。请J.E.将证明、姓名、地址和其他详细情况寄交: ××郡,米尔科特附近的桑菲尔德,菲尔菲克斯太太收。”
我把文件仔细地看了很久。是老式字体,有点不稳,像老太太写的。这个情况令人满意。我一直暗暗担心自己的自作主张、擅自行事会有自投罗网的危险。最重要的是我希望我的努力结果是可敬的,恰当的,体面的。我现在觉得手头这件事中有个老太太倒也不坏。菲尔菲克斯太太!我仿佛看见她穿着黑色长袍,戴着寡妇帽,也许有点冷淡,但并不无礼,是那种典型的年老可敬的英国人。桑菲尔德!毫无疑问是她住所的名称。我敢肯定那是一个整洁的地方,尽管我还想象不出房子的准确样式。××郡的米尔科特,我重温了脑海中的英国地图,没错,我看到它了,郡和城的位置我都找到了。该郡比我现在居住的边远郡离伦敦要近七十英里。这对我来说是可取的。我一直渴望去一个有生活气息和运动活力的地方。米尔科特是一个大工业城,坐落在埃—河的岸边。毫无疑问那是个热闹的地方。这样更好,起码是个彻底的变化。倒不是说一想起长长的烟囱和烟云,我的幻想就被深深吸引住了——“可是”,我与自己争辩说,“桑菲尔德说不定离市区很远。”
这时残烛塌了,烛芯灭了。
第二天要采取新的步骤了,我的计划不能再仅藏在心里,要获得成功就必须将之公开。午休时,我设法找机会与总监谈了,我告诉她我有可能找到一个新职位,薪金是我现在的一倍(在劳乌德我每年的薪金只有十五英镑),而且求她替我将此事透露给布洛克赫斯特先生或者委员会的某个人,并证实一下他们愿否为我出具证明。她一口答应做这件事的中间人。第二天,她把这事告知了布洛克赫斯特先生,但他说要写信给里德太太,因为她是我的合法保护人。于是便给那位太太写了个简函,她回信说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她早就不管我的事了。她的回信在委员会中传阅,最后,在经过了我最讨厌的拖延之后,我终于得到了正式许可,可以改善自己的处境,而且还给了个保证,由于我在劳乌德当教师和学生时一向表现很好,为此将为我提供一份由学校督导签名的品格和能力证明书。
这份证明书大约一个月后我才收到。我抄写了一份寄给菲尔菲克斯太太,并收到了她的回复,她说对我很满意,并约定两周后让我去她家担任家庭教师。
我现在忙于做各种准备,两周很快就过去了。我衣服不多,但够用,最后一天足够我捆绑衣箱的了。我的衣箱还是八年前从盖茨黑德府带来的那个。
箱子已用绳子捆好,贴上了标签。再过半个小时搬运工就会来把它取走送往劳顿。而我自己明天一早也要赶往那里去等马车。我已将黑呢旅行服刷好,准备好了帽子、手套和皮手筒。为了不拉下东西,我把所有的抽屉都查看了一遍。现在我的事都干完了,便坐下来想休息一下。可是我不能,尽管我整天站着,这会儿却一刻也不能休息,我太激动了。今晚,我的生活就告一段落,明天我要开始新的生活。在这新旧生活交替的间隙,我不可能入睡,我必须热切地看着这场变化的完成。
在门厅,一个遇见我的佣人说,“小姐,”这时我正像个心神不定的人在那儿徘徊,“楼下有人想见你。”
“肯定是搬运工。”我想着,也没问一声就跑下楼,我经过门半开着的后客厅,也就是教师休息室,正要向厨房走去,这时有人突然从里面跑了出来。
“是她,肯定是她!我在哪儿都认得出她来!”这人拦住我,抓着我的手喊道。
我一看,见是一个衣着讲究、佣人般的女人,已婚的样子,但仍很年轻漂亮,头发和双眸乌黑,脸色红润。
“瞧,是谁呀?”她问道,她的声音和笑容我似曾相识,“我想,你还没完全忘记我吧,简小姐?”
顷刻间我就喜不自禁地拥抱她、亲吻她:“贝茜!贝茜!贝茜!"我就这么叫着。她见我这样,也是又哭又笑,两人都进了后厅。在炉旁站着一个三岁的小家伙,穿着花格呢外套和裤子。
“这是我的儿子。"贝茜指着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