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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与子-二十四

父与子

彼得飞奔而去;他去叫马车时,这两个冤家坐在地上,默默无语。帕维尔·彼得罗维奇尽量不看巴扎罗夫;不管怎样他也不想同他和解;他羞于自己的傲慢和失败,也为自己想出来的这件事而难为情,虽然觉得,没有比这样的结局更好的了。“至少他不会讨人厌再呆这儿了,”他自我安慰道,“这倒是值得庆幸的。”他们继续沉默着,这种沉默令人痛苦,也叫人难堪。两人都心里不舒服。每个人都感到对方看透了自己。这种感觉在朋友间是愉快的,在敌人之间就恰恰相反——完全不痛快了,尤其当既不能解释,又无法各自走开之时。

“您的腿包扎得不太紧吧?”巴扎罗夫终于开了口。

“不,一点不紧,很合适,”帕维尔·彼得罗维奇答,过了一会儿又说:“这事瞒不过我老弟,我们就跟他说我们因为政见不同而争吵起来了。”

“很好,”巴扎罗夫道,“您可以说我骂遍了所有的亲英派。”

“太好了。您觉得这人现在怎么看待我们?”帕维尔·彼得罗维奇指着边上一个农夫接着说,那人正是决斗前几分钟赶着马从巴扎罗夫面前过去的,此刻正原路返回,他见到“先生”们便脱帽致意,旋即又走开了。

“鬼才知道!”巴扎罗夫答,“倒不如说他什么也没想。俄国农夫——是最大的谜。拉特克丽弗拉特克丽弗(1764—1823):英国女作家,长于恐怖小说创作。其作品曾在俄罗斯风靡一时。——译注夫人对此已谈论过许多。谁搞得清楚他?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

“啊!您怎么这样说!”帕维尔·彼得罗维奇说,突然他叫了起来,“瞧瞧,您那笨蛋彼得干的好事!我弟弟他坐车来了!”

巴扎罗夫扭头望见坐在车上的尼古拉·彼得罗维奇,他脸色惨白,不等车停稳就跳了下来,扑向哥哥。

“这是怎么了?”他激动地说,“叶夫根尼·瓦西里伊奇,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了,”帕维尔·彼得罗维奇答道,“让你白白担心一场。我和巴扎罗夫先生之间出现了一点争吵,我也为此付出了小小的代价。”

“上帝呀,究竟是为什么?”

“怎么说呢?巴扎罗夫先生提起罗伯特·皮尔先生时很不恭敬。我先得说明一下,一切错都在我身上,巴扎罗夫先生的行为很好。是我向他提出挑战的。”

“哎呀,你流血了!”

“难道你以为我血管还流水不成?流点血对我来说倒也好。对吧,大夫?扶我上车吧,别光顾着发愁了。明天我就没事了。就这样很好;上路吧,车夫。”

尼古拉·彼得罗维奇走在马车后;巴扎罗夫正想呆在后┟妗…

“我得麻烦您照顾我哥,”尼古拉·彼得罗维奇对他说,“直到我们从城里请来大夫为止。”

巴扎罗夫点了点头,一声不吭。

一小时后,帕维尔·彼得罗维奇已在床上躺下了,他的腿伤包扎得很合适 。宅子里上上下下都被惊动了;费涅奇卡十分难过。尼古拉·彼得罗维奇扭着自己的手,也不吱声。帕维尔·彼得罗维奇却在笑,还开开玩笑,尤其是和巴扎罗夫;他穿了件细亚麻布衬衫,外面套一件讲究的短晨衣,戴着尖顶帽。他不让人落下窗帘,还很滑稽地抱怨让他禁食。

到晚上他就发起烧来;头也痛。城里的医生也来了。(尼古拉·彼得罗维奇没听哥哥的话,而且巴扎罗夫也希望他别听;巴扎罗夫整天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脸色发黄,很凶的样子,去看病人他也只呆一会儿;他碰到费涅奇卡两三次,可她害怕地躲开了)新来的医生建议喝点清凉饮料,不过他也同意巴扎罗夫的意见,说没什么危险。尼古拉·彼得罗维奇对医生说,哥哥是不小心打伤了自己,医生只是以“哼!”字作答,可当他拿到手二十五个银卢布时,他说:“是这样啊!这是经常发生的,确实。”

这晚全家没一个人脱衣上床睡觉。尼古拉·彼得罗维奇时时踮起脚尖到他哥哥的房里,又踮着脚尖走出来;他哥哥昏睡着,轻轻呻吟着,对他用法语道:“Couchez-vous法语:您去睡吧。——原注”,他还要水喝。尼古拉·彼得罗维奇有次让费涅奇卡端来杯柠檬水;帕维尔·彼得罗维奇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把一杯水喝了个底朝天。第二天早上热度又稍高了点,还说了些胡话。起初帕维尔·彼得罗维奇说得断断续续;后来他突然睁开眼,看到床边的弟弟正关切地俯下身子望着他,便说:

“尼古拉,你是不是觉得费涅奇卡和内莉有点相同之处?”

“哪个内莉,巴沙?”

“你怎么问这个?就是P公爵夫人……尤其是脸的上半部分。C`est de la même fanille法语:也是那种气质。——原注。”

尼古拉·彼得罗维奇没答腔。可他暗暗惊奇一个人如此旧情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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