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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角
表弟被从五楼被人丢下的窗角砸伤了头。缝了针。
他们的小区一整楼正在新装窗户,把老旧的钢窗换成新的中空铝合金窗,洗刷一下十几年前老式的味道,让人从外面看到窗明几净的新窗就能一瞬间精神大振,然而没人预料到这样的好事,却也能同时夺走另一条生命轨迹上的安康。
母亲向我转述这件事的时候充满了愤懑,所幸不是什么大伤,于是我们一起看望表弟去。
第一次到表弟家,转弯进院落,窗户修整到了一楼,工人拿着锤子正啪的敲下一整块玻璃来,那玻璃掉在一楼外的地上,摔得粉碎,玻璃碴一直溅到我们脚下。大伯忙招呼着让我们往后点,我们往后跳了几步,抬头看见屋子里的工人换了另一只手拿锤子,又啪啪啪的敲了几块落向屋外。
表弟打针去了,没见到。
于是大伯就让我们去看掉下来砸到他的那块窗角。
就像理科老师手里拿的那种九十度的角尺,也不很大,铁的尖角和断口在角落里却依然凶险。
大伯不停地说着,多危险哟,重力加速度你学过吗,这么利的东西,幸好是擦着头蹭过去了……
接着他又说18号你弟弟就要去北京呢,少年宫比赛,机票钱都交了。
我妈就插着说,没事,万一去不了你就让他们赔。你说说,怎么就遇上这么个事。
他们在一旁长吁短叹着,又聊到什么关于赔钱方的事,哪几方要赔钱,哪方又说承包出去不管他们的事,总之我只听了个大概。楼下锯窗户的声音刺耳的很。
下楼的时候刚拐出楼梯口,屋里的工人刚好锯断一节窗框,和屋里的那块差不了多少,接着他往外一推,窗框就势落在外面一地玻璃碴上。
满地的狼藉看的人很是心惊肉跳。就像是刚遭到肆无忌惮的暴乱。
我抬起头问了里面那工人一句,我说,叔叔,外面没人管着,也应该拿个施工的布栏围一下,这样会不会砸伤人?
他停下来看我,说不会,没事儿我这看着呢。
我又问他,我说,叔叔,真不会砸到人吗?万一砸到了呢?
他没回答我,也许是我说话声音太小,也许是电锯的声音太大,总之在那一个时间里,没人回答。
于是我走了。身后钢窗掉落在玻璃碴上响声令人胆寒。
因为没看到表弟,第二天我们又去看他。
表弟头被缝了三针,拿纱布抵着,外面笼了一层网帽防止它滑脱。看上去很像个小病患。
问他疼不疼,他说第一天晚上疼得很,几乎一晚没睡。
奶奶见他这个样子就不停的抱怨,什么不该走房子下面,回家也没大人带着,也不知道自己多看看之类。
接着又叹气说运气运气。
其实那天表弟是看到了在装修,院子里也没人管,于是特地靠着墙角走,没想到突然掉下来的窗角和玻璃。
应该是他的错吗?我觉得肯定不是。应该是装修人员的错吗?我想也不是,因为他们只是为了赚钱工作。
那……岂不是没人错了?
可是毕竟还是有这样的一块窗角,有这样的一个瞬间,有这样的一个孩子因为这个窗角这个瞬间而疼痛。有这样一个家庭因为这个孩子而怜惜愤懑感叹。
出了楼,拐出单元门,昨天还在装修的楼今天已经装修完毕了,一地的玻璃碴与窗角也被收进麻袋。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然而我并足低头,看见水泥地面上的细小的玻璃细碴,像极了一捧朝地面洒下哭泣的微光的沙粒。密密麻麻的闪着光。
伤口好了,可是埋在心底上的碎碴又该怎么挑?
然而谁之过?谁之运?谁之痛?谁之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