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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野餐

迪富尔小姐站在上面想自己荡起来,可是总荡不高。姑娘18到20岁的样子,长得很漂亮。像她这模样的女子,在大街上贴面见到,准会撩得你心里立刻发痒,让你直到夜里还会隐隐约约感到心中塌实不下来,撩得你五脏六腑都提了起来。姑娘高高的个儿,腰身纤细,胯部肥大,黑发大眼,皮肤棕褐。丰满的身材裹在连衣裙下本已勾勒得显豁醒眼,随着她用力扭腰荡秋千而越发显眼。两臂举到头上抓着秋千绳,人在秋千上荡一下,胸脯便不颤不抖地高高挺起。一阵风刮来把她的帽子吹到身后,秋千渐渐悠了起来,每荡一下就把她那秀丽的腿一直露到膝盖,裙摆飘到那两个笑眯眯看着她的男人脸前,掀起的风比酒香还要醉人。

迪富尔太太坐在另外一副秋千上,嘴里不停地哼哼唧唧,单调而平板:“西普里安,过来推我一把。过来推我一下,西普里安!”丈夫终于过来,像是要干什么活似的,他先把两只袖子卷起,然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妻子悠起来。

妻子紧紧抓住秋千绳,双腿怕碰地,于是绷直翘起,人坐在秋千上悠来悠去感到有点发晕。胖身子来回晃悠颤动不停,真像是摆在盘子里的肉冻。然而,秋千荡得越来越高,她又晕又怕受不了,每一次从高空落下来的时候,她就尖声直叫,引得附近小孩纷纷跑过来看热闹。她又隐约看到前面花园的篱笆上好些人在探头探脑偷看,一个个都在笑嘻嘻地扮鬼相。

一个女招待过来招呼他们,于是他们点中午吃的菜。

“油炸塞纳河小鱼,煎兔肉,凉拌生菜,再加甜食,”迪富尔太太煞有介事地点了起来。“再给我们拿两升啤酒和一瓶波尔多葡萄酒。”丈夫接着说。“我们就在草地上吃。”姑娘最后加了一句。

老祖母一眼看见店里的一只猫就喜欢上了,一边用最温柔的称呼喊,一边追着想去逮,闹了10分钟始终没有能逮着。这猫得到如此关注,心里大概一定很受用,离老太婆的手总是那么一点儿,但就是不让她摸着,绕着一棵棵大树不慌不忙地转圈,身子挨着树杆,尾巴翘得老高,还美滋滋地哼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来。

“噢!”在空地上到处搜索的黄头发小伙子突然喊道,“这儿还有两条船,真漂亮!”大家都过来看。果然在一间小木棚的棚顶下悬挂着两条极其华丽的小游艇,做工精良得像家具似的。两条船并排放在一起,犹如两个身材苗条修长的姑娘,船身细长而闪光发亮,让人顿生荡桨的雅兴,真想在绚丽宁静的黄昏,或者在烂漫的夏日清晨,到河面上去泛舟,贴着鲜花盛开的河岸,穿行于枝桠都垂在水中的棵棵大树之间,钻入时刻都在簌簌抖瑟的芦苇丛中,惊得翠鸟急急飞起,仿佛天空划起一道道蓝色的闪电。

全家人都在毕恭毕敬地观赏这两条小艇,“噢!真不错,太漂亮了。”迪富尔先生煞有介事地说了一遍又一遍。他摆出一副行家派头,仔仔细细打量起来,说他年轻的时候也划过小艇,而且只要手握住这玩意儿——他比画了一个划桨的姿势,那就目中无人了。当年在茹万维尔茹万维尔:法国地名。的时候,他划船比赛不止一次击败过英国人,他还开玩笑说,水手把桨栓叫做“贵妇”,所以水手出航没有不带女人的。他口若悬河越讲越来劲,执意要打赌,说有这么一条小艇,他可以不慌不忙地每小时划50里。

“饭好了。”女招待来到棚子的进口说道。大家匆忙过去,可是迪富尔太太暗自挑中,她认为吃饭最好的地方已经有两个年轻人坐着用餐了,看样子那两条小艇是他们的,因为他们全都是一身桨手打扮。

他们斜靠在椅子上,几乎就像躺着似的。两人的脸都被晒得黝黑,上身只穿一件薄薄的棉纱白背心,露出的胳膊壮得像铁匠一样。两人都年轻力壮,显出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然而他们的一举一动无不显示肢体经过锻炼,不但雅致而且富有弹性,同工人终日重复同一种累活,躯体最后变形的情况大不一样。

他们先看到这一家主妇过来,相对微微一笑,接着看见了这一家的女儿,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我们让地方吧,”其中一人说,“也可有个一面之识。”另一个马上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顶半红半黑的窄边软帽,摆出一副骑士的风度,给两位女士让出了花园中惟一没有阳光晒的地方。一家人一边表示不好意思,一边走了过去,为了更有田园情调,他们就坐在草地上用餐,桌子椅子都不用摆了。

两个年轻人把餐具往边上移了移,接着吃起来。他们不时抬起赤露着的胳膊,姑娘看了觉得很不自在,她甚至故意扭头,装作没有注意。然而迪富尔太太就泼辣多了,出于女人的好奇,也许这就叫情欲,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说不定还暗暗把他们同丈夫从不显露的丑陋进行比较,心中不免感到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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