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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阶段 皈依

在准备的过程中,机器停了一会儿,那些恨机器的人心里就高兴起来,但是不久机器就开始全速工作了。脱粒的工作以全速进行着,一直到吃早饭的时候才停了半个小时;早饭过后,机器又开始转动起来;农场上所有的辅助工人也都来堆脱粒后的麦秆,在那堆麦粒的旁边,麦秆堆也越来越大了。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他们就站在那儿,动也没有动,就急急忙忙地把午饭吃了,又接连干了两个小时的活,才到吃晚饭的时候;无情的轮子不停地转动着,脱粒机的嗡嗡声刺人耳膜,而靠近机器的人,机器的嗡叫声一直震到了他们的骨髓里。

在堆高的麦秆垛上,上了年纪的工人们谈起了他们过去的岁月,那时候他们一直是用连枷在仓库的地板上打麦子;那时候所有的事情,甚至扬麦糠,靠的也都是人力,按照他们的想法,那样虽然慢点,但是打出的麦子要好得多。在麦秆堆上的人也都说了一会儿话,但是站在机器旁边的人,包括苔丝在内,都是汗流浃背,无法用谈话来减轻他们的劳累。这种工作永无止尽,苔丝累得筋疲力尽,开始后悔当初不该到燧石山农场这儿来。麦垛堆上有一个女工,那是玛丽安,偶尔她还可以把手里的活停下来,从瓶子里喝一两口淡啤酒,或者喝一口凉茶。在工人们擦脸上汗水的时候,或者清理衣服上的麦秆麦糠的时候,玛丽安也还可以和他们说几句闲话。但是苔丝却不能;因为机器圆筒的转动是永远不会停止的,这样喂料的男工也就歇不下来,而她是把解开的麦束递给他的人,所以也歇不下来,除非是玛丽安和她替换一下位置,她才能松一口气,玛丽安做喂料的人速度慢,所以格罗比反对她替换苔丝,但是她不顾他的反对,有时候替换她半个小时。

大概是因为要省钱的缘故,所以女工通常被挑选来做这种特殊的工作,格罗比选了苔丝,他的动机是,苔丝是那些女工中比较有力气的一个,解麦束速度快,耐力强,这也许说得不错。脱粒机嗡嗡地叫,让人不能说话,要是供应的麦束没有平常的多,机器就会像发疯一样的吼叫起来。因为苔丝和喂料的那个男工连扭头的时间也没有,所以她不知道就在吃正餐的时候,有一个人已经悄悄地来到了这块地里的栅栏门旁边。他站在第二个麦垛的下面,看着脱粒的场面,对苔丝尤为注意。

“那个人是谁?”伊茨·休特对玛丽安说。玛丽安最初问过苔丝,但是伊茨当时没有听见。

“我想他是某个人的男朋友吧,”玛丽安简单地说。

“他是来讨好苔丝的,我敢打一个基尼基尼(guinea),英国旧时的货币,一种金币,值21先令,现值1.05英镑。的赌。”

“啊,不是的。近来向苔丝献殷勤的是一个卫理公会牧师;哪儿是这样一个花花公子。”

“啊——这是同一个人。”

“他和那个讲道的人是同一个人吗?但是他完全不同呀!”

“他已经把他的黑衣服和白领巾换掉了,把他的连鬓胡子剃掉了;尽管他的打扮变了,但还是同一个人。”

“你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吗?那么我去告诉她,”玛丽安说。

“别去。不久她就会看到他的。”

“好吧,我觉得他一边讲道和一边追有夫之妇是不对的,尽管她的丈夫在国外,在某种意义上说,她就像一个寡妇。”

“啊——他不会对她有害的,”伊茨冷冷地说。“苔丝是一个死心眼儿的人,就像掉在地洞里的马车一样动摇不了。老天呀,无论是献殷勤,还是讲道,就是七雷发声,也不会使她变心的,即使变了心对她有好处她也不会变的。”

正餐的时间到了,机器的转动停止了;苔丝从机器的台面上走下来,膝盖让机器震得直发颤,使她几乎连路都不能走了。

“你应该像我那样,喝一夸特酒才好,”玛丽安说。“这样你的脸就不至于这样苍白了。唉,天呀,你的脸白得就像做了噩梦一样!”

玛丽安心眼儿好,突然想到苔丝这样疲劳,要是再看见那个人来了,她吃饭的胃口一定要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玛丽安正想劝说苔丝从麦垛另一边的梯子上下去,就在这时,那个人走了过来,抬头望着上面。

苔丝轻轻地惊叫了一声“啊”,就在她的惊叫声过后不久,她又急忙说:“我就在这儿吃饭了——就在这个麦垛上吃。”

他们有时候离家远了,就在麦垛上吃饭,不过那一天的风刮得有点儿大,玛丽安和其他的工人都下了麦垛,坐在麦垛的下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