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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阶段 失贞

苔丝在心里对洗礼的事思考了很久,想着要是给孩子举行一个基督教的葬礼,是不是有足够的道理。除了这个教区的牧师之外,没有人能够告诉她,牧师是新来的,还不认识她。到了傍晚,她来到牧师的住处,站在门边,但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走进屋去。她转身离开的时候,正巧碰上了外出回家的牧师,要不是这样,她的计划就被她放弃了。在朦胧的夜色里,她不在乎明明白白地把事情说出来。

“我想问你一件事情,先生。”

他表示愿意听一听她问的事情,而她也就给他讲了孩子生病的事,以及她给孩子临时行洗礼的事。

“先生,现在我要问,”她认真地补充说,“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件事同你给他行的洗礼是不是一样的?”

他有一种生意人的自然感情,发现本应该把他叫去做的一件事情,却叫主顾们笨手笨脚地替他做了,心里想回答她说不一样。可是他一看到那个女孩子的庄重神情,一听到她说话中的奇特的柔和,他心中的高贵感情就被激发出来,或者说在他为了把机械的信仰嫁接到实际的怀疑主义之上而进行了数十年努力以后,他身上残留的一点儿感情又被激发出来了。人和教士在他的心里交战,结果人取得了胜利。

“我亲爱的姑娘,”他说,“这完全是一样的。”

“那么你就会给他一个基督教的葬礼了吧?”她急忙问。

牧师感到自己被难住了。听说孩子病了,他曾经良心发现,天黑后去为孩子行洗礼,但是他不知道不许他进门的是苔丝的父亲,而不是苔丝自己,因此,他不能接受苔丝必须行这种非正规洗礼的申辩。

“啊——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说。

“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为什么呀?”苔丝问,神色十分激动。

“唉——要是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就会情愿为你办了。可是,由于某些别的原因,我不能办。”

“就办这一次好啦,先生!”

“我真的不能办。”

“啊,先生!”她抓着牧师的手说。

牧师缩回手,摇了摇头。

“那么我是不喜欢你了!”她发作起来,“而且我永远也不再上你的教堂了。”

“不要把话说得这样轻率。”

“要是你不给他行洗礼,对他是不是完全一样……是不是完全一样?看在上帝的份上,请你不要像圣徒对罪人那样对我说话,而是要像你这个人对我这个人说话一样——我好可怜呀!”

牧师对这些问题自有严格的观念,但是他怎样使它们同他的回答调和起来,就完全超出了我们凡夫俗子的理解了。牧师受到感动,就这样回答说:

“是完全一样的。”

于是在那天晚上,婴儿被放进一个小枞木匣子里,上面盖了一块女人用旧的披肩,花了一个先令和一品特啤酒,雇了教堂的执事,在风灯的照明下,把他埋葬在上帝分配的那个破乱的角落里。那儿长着荨麻,所有没有受洗的婴儿、臭名昭著的酒鬼、自杀的懦夫和一些其他要下地狱的人,都被胡乱地埋在一起。但是,尽管周围的环境不好,苔丝仍然勇敢地用两根木头和一条绳子,扎成一个十字架,在上面绑上鲜花,趁一个晚上没有人注意的时候,跑进教堂的墓地里,把十字架竖在坟头上,还在一个小瓶子里插上同样的鲜花。瓶子装有水,不会让鲜花枯萎。在瓶子外面,一眼就能看出上面写着“吉韦尔果酱公司”的字样,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胸怀母爱的眼睛是看不见这些字的,看见的只是更加崇高的东西。

15

“依靠经验,”罗杰·阿斯坎说,“我们要经过漫长的游荡才能找到一条捷径。”罗杰·阿斯坎(Roger Ascham,1515-1568),英国散文家,曾做过英女王伊丽莎白的老师,上文引自所著《论教师》(The Scholemster,1570)。漫长的游荡不适合我们继续往前走,这并不少见,那么我们这种经验对我们又有什么用处呢?苔丝·德北菲尔德的经验就是毫无用处的那一种。后来她学会了去作什么,可是现在又会有谁接受呢?要是苔丝还没有去德贝维尔家以前,就努力按照她自己和一般人所知道的各种各样的警句格言前进的话,她肯定是不会上当受骗的。可是,对于这些金玉良言,在它们大有益处的时候,苔丝没有能力、其他的人也没有能力领会其中的全部道理。苔丝,还有许许多多别的人,可能会用圣奥古斯丁的话讥讽上帝:“你提出的是一条很好的路,但不是一条让人走的路。”圣奥古斯丁(Saint Augustine,354-430),曾为希波主教,主要作品为《上帝城》和《忏悔录》,是马丁·路德和喀尔文教的思想先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