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不能长久看着它,我看着它像从火炉里抽出来的红铁,火星四射一般;不久,在我看来,似乎白昼添加了一个新的白昼,好比全能的上帝在天上又增饰了第二个太阳一般。(因趋近太阳甚速,故日光突增二倍。)贝雅特丽齐还是站着,定睛在永久的轮上,(“轮”或“诸轮”在《天堂》中指旋转的诸天。)当我把目光离开太阳,便定睛在她身上。在我注视她的时候,我的内心起了变化,好像格劳科斯吃了某种的草而变成海中诸神的伴侣一般。(格劳科斯原为渔夫,其所捕得之鱼因置于某种草上而复活,格劳科斯尝草味,遂跃入海中,变为海神之一。但丁谓从“人性”到“神性”之经历不能用文字描写,仅用格劳科斯之例以为比喻而已。)这种人格上的变换是不能用字句表达出来的,所以蒙神恩有此经验的,也只有举一个例子来说,就满足了。当时我在那儿是否仅有后造的呢?爱之神呀!你掌管诸天,你用你的光把我高举起来,只有你是知道的。(灵魂为肉体完成以后上帝吹入的(参见《净界》第二十五篇),故谓之“新造的”或“后造的”也。《哥林多后书》第十二章二至三节:“我认得一个在基督里的人,他前十四年被提到第三层天上去;或在身内,或在身外,我都不知道,只有上帝知道。”所谓“在身内”即灵肉相合,“在身外”即灵肉相离,但丁谓其时是否灵肉相合或仅有灵魂,只有上帝知之。)
当那你使它(因为欲望的缘故)永久旋转的轮,(“原动天”为诸天之最高者,其每个分子皆有永久与上帝相接之欲望,故旋转不息,此种运动又牵引了别的天。)因为你所调节的谐音,吸引了我的心意的时候,我似乎看见太阳的火广布在太空,其范围之大远非雨水所成的湖面可以比拟的。(此时但丁经过“气球”,而入于包围,其外之“火球”即“月球天”也。)
那新鲜的音调(七重“行星天”如七弦琴上之七弦,旋转时发出神的谐音,此种意思为亚里士多德所弃,而但丁采用之。)和灿烂的光芒,激起我探求他的原因的欲望,以前从未有这样强烈。那时贝雅特丽齐窥见我的内心,如我知道我自己。为镇定我的思潮起见,她在我开口之前启唇了,她开始说:“你自己被错误的想象所遮蔽了;假使你摆脱了它,你的所见便不同了。现在你已经不在地上,一如你所信的;虽然霹雳从它的老家落下来,也没有你回到它那儿这般快。”
假使说我因为几句简短的、为微笑所笼罩的谈话解除了迷惑,那么我立即又投入另一新的烦恼。于是我说:“我从惊奇之中已经得到安静,但我所不解的是,为什么我会超升于轻物之上呢?”(据亚里士多德之意见,空气为相对的轻,而火为绝对的轻。)
那时她发了一声怜悯的微叹,把她的一双眼珠转向着我,她的神气像慈爱的母亲望着她那不懂人事的孩子一般。她于是说:“一切事物,其间都有一个互相的秩序;这种秩序就是那使宇宙和上帝相像的形式,于此,那些高级造物(“高极造物”指有智慧的造物,即天使与人类。)追踪着永久的权力,这就是一切规律的终极目标。依照这种秩序,一切事物由各种途径倾心而往,或多些或少些而接近他们的本源,由此他们划过事物的海面而到达各种的口岸,依照着他们各个所赋的天性。(上帝为一切之目标与本源,所谓一切倾心以至真境(至善)的秩序,即引向上帝,然一切引向上帝之旨趣与程度则各有不同。)有的把火带往月球;有的在那儿推动生物的心;有的使地球凝聚为一团;有的使弓发箭,其所及不仅为无知觉的东西,而且达于有情之辈呢。天帝,他指挥一切,用他的光保持天的永久和平,那里旋转着最快的天;(天府是非物质的、不移动的(所谓保持天的永久和平),以其光与爱包围着“原动天”,原动天乃最高而旋转最快之物质的天。)现在我们就是向着那里航行,像弓弦之力带着离弦的箭到达一个指定的地点一般,他把我们送往欢乐的目标。诚然,一如形式常常不能和艺术的意志相契合,因为物质是不足以应命的;同样,那造物常常有能力离开这个目标,而去追逐着别的方面(例如火可以从云头落下来),假使它最初的突进是向着地上似是而非的欢乐。(艺术家对于其媒介物(所用材料)之工作,每不能从心所欲,一如媒介物具有违抗力然;同样,造物赋有自由意志,若被虚妄之欢乐所诱,则亦能违抗上帝所指示之踪迹而离开正道。)那么你的上升,我想,用不着再怀疑,比山顶的水向山脚流去,更不用怀疑。假使一无阻碍,而你仍旧住在下界,好比活泼的火仍旧留在地上,那才是奇事呢。”(人类之真境为上帝,上升就彼乃自然的现象,一如水之就下也。(重物就下为物质界之现象,人心向上乃精神界之现象。))
于是贝雅特丽齐把她的眼光转向天上了。